“咻~咻~咻~~”葉蕭鼻子一抽一抽地,壓根就停不下來。
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個兒現在是什麼模樣,若要有一比的話,那就是他曾在遺人村時候,看到大黑跟在一隻母狗後面,哈喇子都流出來了,低頭往對方兩腿之間嗅個不停……“啊呸~”“什麼比方這是?”葉蕭讓自己的想象給噁心到了,呸個不停的同時,還不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不由得露出極度享受的表情來。
“還挺香……真香……”小香爐中,“嗤嗤”地發出急促燃燒的聲音。
在繚繞香氣當中,葉蕭的思緒似乎插上了翅膀,漫無邊際地聯想了起來。
“小時候,我最喜歡蹲在地上,看隔壁的木匠叔叔拿着平推刨子,給一塊塊木料刨直、削薄、出光。”“趁着木匠叔叔一個不留神,我就會把他刨出來的那些薄薄的,自然捲起的木卷全給摟回去。”“再約上小結巴,用木卷引火烤地瓜吃。”“說起來,木卷燒得可快了,聲音跟香爐裡這個真像啊……真像啊……”葉蕭腦海裡面浮現出一個疑問來:“哪裡有香料燃燒得那麼迅速,那不是馬上就燒完了?香是香,還不夠一口吸的。”他伸手去牀頭,想要掀開小香爐的蓋子探頭看看,在腦海中如此動作一遍,又一遍,實則上葉蕭一動不曾動過,兩隻手垂落下來,眼皮合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整個人緩緩地躺倒牀上。
上半身躺着了,下半身還在牀外頭,小小的船艙當中,鼾聲如雷。
葉蕭在繚繞的香氣中沉沉地睡去,惟有青煙在嫋嫋……“呼”地一下,一隻手揮過去,嫋嫋青煙散開,露出老朝奉按着菸斗,一口一口深吸的模樣。
他收回揮散煙氣的手,身子往後一靠,椅子“嘎吱”作響,如不堪重負。
隔着三五步遠,一個剃着短髮,利落機靈模樣的少女掩着鼻子,一臉嫌棄。
“爺爺~~”她嬌嗔不依,左顧右盼地想要拿水澆滅了那不住散發着“臭氣”的菸斗。
老朝奉呵呵地笑着,一臉慈祥模樣,隨口說話分散着小姑娘的注意力:“你不是想知道爺爺爲什麼要將那寶貝送給小道士嗎?”短髮姑娘連連點頭,顧不得嫌棄,好奇地問道:“爺爺,那可是傳說中的夢裡香呀,幹嘛便宜別人嘛。”她撲閃着大眼睛,問道:“他真有那麼好?還是爺爺你欠那個沈凡很多錢?”要是葉蕭在這裡,他耳朵早就豎起來了,老早就在好奇,老朝奉到底欠了死奸商多少錢,能讓他任勞任怨地做到這個地步。
老朝奉一下子警覺了起來,暗暗慶幸有意不讓孫女跟小道士碰面果然是正確的。
“那就是個禍害。”他想歸想,跳過了前面部分,回答起最寵愛孫女的後半截問題。
“錢?”老朝奉呵呵笑着,搖頭道:“錢能解決的事情就不叫事,這世上最讓人無法償還的東西,也從來就不是錢。”“那是什麼?”“是跋涉沙漠,渴死之前的一口水。
是臨淵羨魚,遞過來的一張網。
是恨欲狂時的一把刀。
是掉下懸崖時的一根繩。
是黑暗最深處時的一點光明……”老朝奉吟詠一般地說着,微微眯着眼睛,作出結語:“沈凡,瑪法大陸上最獨一無二的神秘商人,他做的就是這種事情。”短髮少女還沒有到能理解這種東西的年紀,稚嫩臉上全是懵懂之色,欲要發問,老朝奉再次開口道:“再說了,那夢裡香,本就是沈凡送來的,壓根就不是我們的東西,有甚心疼?”說了不心疼,他卻不捨得連拿菸斗的手都在顫,分明就是疼得不行,背過氣了都。
“好了,夜深了,去睡吧。”老朝奉自己快睡着了,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着架,強撐着精神警告道:“還有,不準再翹家出去玩兒了,最近怎麼了,一個個都這樣,流行翹家嗎……”話沒說完,鼾聲漸起,老朝奉沒有看到短髮少女翻白眼與“我偏要”的倔強樣子。
她悄無聲息地移步出了房間,站在寬敞的院落中,隱隱地還能聽到遠處海的聲音,忍不住閉上眼睛,彷彿能看到一道海浪拍過來……“嘭~”“嘭嘭嘭~~”一波波地浪頭涌動着,打在白夜號的水線附近,碎成成片成片的白色泡沫,既乾淨,又渾濁。
葉蕭沒心思去看海,他在低頭看手,充滿了陌生的感覺,彷彿在拿着別人的手掌在把玩一樣,每一道掌紋瞅着都不像自個兒的。
“我不是在聞香嗎?”他一個疑問剛浮現出來,白夜號瞭望臺上傳來一聲驚呼:“快看,那裡有人。”葉蕭擡頭看了一眼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了望臺的瞭望手,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幾個呼吸時間過去,他看到一個似乎是人的樣子,懷抱着半截破木頭,被一波波地浪頭推着向白夜號方向飄了過來。
“活人?浮屍?”“海難?遇劫?”葉蕭第一次出海,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興致起來,種種異常就被拋諸了腦後。
“嘩啦”一聲,在趕上甲板上的鐵腳板和水手們的驚呼聲中,葉蕭一按船舷,翻身躍入海里。
有人跳海啦!
這還了得?
甲板上一個個腦袋探出去,看到的去是葉蕭穩穩地站在海面上,彷彿腳下不是深不可測的海水,而是海邊灘塗,只是陷入一個腳踝深淺。
葉蕭激發了“凌波履”,如履平地地蹈海而行,向着漂浮過來的人方向去。
十餘個大跨步功夫,他就到了目的地,探手往漂過來人的脖子處試了試。
“哎,沒氣了。”葉蕭有些遺憾,但來也來了,不差那麼一哆嗦,他索性提起浮屍,返身帶回了白夜號。
藉着甲板上拋下來的繩索,葉蕭重新上得甲板,浮屍一放下,鐵腳板帶着幾個水手就圍上去,仔細檢查死因。
那種專注勁兒,想來洞房花燭夜,燈下看美人,亦不過如此。
葉蕭心裡有數,這是鐵腳板等人跑海多年養出來的習慣,靠着經驗,他們足以從屍體上判斷出很多東西,或許就能夠提前規避掉某些威脅。
他帶屍體上船,多少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葉蕭沒有去湊那個熱鬧,反倒是對屍體至死猶抱着的一個盒子感興趣了。
他將盒子從屍體懷裡拽下來,捏着鼻子打開。
“咦?”葉蕭神色忽然一動,放開了捏着鼻子的手。
盒中有碧玉一方,日暖生煙,有香氣升騰而起,沁人心脾。
香味極清新,彷彿是夢裡面郊野踏青,撲鼻而來,盡是的青草芬芳。
——夢裡青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