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桉對宗門內暗流涌動之事渾然不覺,目光始終鎖定在那位隱藏修爲的修士身上。
那人面對鄰座的刻意挑釁,始終保持着令人意外的剋制,只是安靜地享用着餐食。顧桉本以爲這場風波會就此平息。
但事實證明,忍讓是無法讓故意找事的人停歇的。
啪!
又是兩顆花生米帶着輕蔑的弧度飛來。
此時,對面下筷子的手頓了下,轉頭看向丟花生米的人。
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身旁還坐着兩個同齡男女。
“手滑了,想必閣下不會介意吧?”青年笑得肆無忌憚。
沉默在空氣中凝結片刻,那人只是輕輕頷首:“無妨”
“哈哈哈。”青年突然放聲大笑,“我還以爲你有多傲氣,知曉我身份之後,還是要低聲下氣。
天賦高,修爲強又有什麼用?
再強你也有個上限。
只要我一句話,你的境界也就到頭了。
出門在外,哪有隻看修爲的?
身份,背景,會在無形中,壓的你擡不起頭。”
他囂張地起身,走到對方面前,輕佻地拍了拍對方的臉頰::“下次見到我記得繞路走,沒事也別爲誰誰誰出頭。
得罪我,你等於走上了絕路。
當然,你也確實可以想盡辦法暗殺我。
但
成功了你得死。
失敗了你也得死。
就看你敢不敢賭一賭了。”
說完這些,他還朝着對方餐盤裡吐了口痰。
最後瞥了眼被男子遮擋的後面桌子一眼,微微冷笑一聲。
如此方纔帶人離開。
只是走了兩步,他又回頭看向男子道:“今天就不要求你吃飯了,但是再看到你,就得做好心理準備了。”
沒多久,他們便徹底離開。
顧桉感慨,未曾想到這樣的強者,居然要這般忍耐。
返虛圓滿,面對元神圓滿,當真是一點氣性沒有。
不過顧桉還是覺得那三個人,晚上走夜路容易出事。
等了片刻,顧桉發現受辱的那個人始終沒有離開。
只是放下筷子坐在原位。
不知在想些什麼。
對方看起來三十出頭,返虛圓滿修爲。
怎麼看也不像受辱的人。
猶豫了下,顧桉起身走了過去。
“前輩,我能坐坐嗎?”顧桉緩緩開口。
對方擡頭瞥了顧桉一眼,並未開口。
顧桉則自顧自的坐下道:“前輩不教一教他們怎麼做人嗎?”
聞言,對方一愣道:“他兄長仙橋修爲,母親即將成仙,父親早已成仙。
祖父宗門長老,祖母宗門峰主。”
說着,對方看向顧桉輕聲問道:“你敢對他動手嗎?”
這靈魂一問,讓顧桉都爲之一愣。
對方來歷有些不得了。
一旦動了,豈不是萬劫不復?
難怪返虛圓滿不敢多說什麼。
合着,全家隨便跳一個人出來,都能讓他放下心中的怒火。
顧桉笑呵呵道:
“我也不差,所以還是敢的。”
“你也是紫霞宗峰主?”對方好奇的問道。
“那自然不是,不過我認識一個人,倒是覺得能在紫霞宗說上一兩句話,要不要我幫你?”顧桉問道。
聞言,對方一愣,警惕道:“你幫我?爲什麼?”
“你會化血大法?”顧桉頓了頓又道:“而且達到了第六層?”
話音落下,對方瞳孔驟縮,但很快恢復平靜:“我覺得道友是認錯人了,我是紫霞宗弟子,紫霞宗可不會教這些。”
“你不是血魔殿的人嗎?”顧桉饒有興趣的問道,“只不過因爲某些意外,只能逃離到紫霞宗,成爲這裡的弟子。”
對方看着顧桉,沉默了許久。
最後道:“我還是無法融入道友的猜測中,有些離奇了。”
“那好吧,不過我依然會幫你,以什麼形式便不好說了。
另外我在東道古州,如若你想找我,可以來找我。”顧桉笑着說道。
對方看向顧桉,沉默了片刻,詢問道:“那要如何找到道友?”
聞言,顧桉哈哈一笑,並未留下絲毫聯繫方式。
只是道:“到了東道古州,有緣自會相見。”
“那閣下究竟爲何幫我?”對方再次發問。
顧桉斜了下身,看向後面一桌的一男一女道:“前輩認識他們?”
“只是見過。”對方平靜開口。
這兩個人修爲不高,長相也一般。
不僅如此,其中女子臉上甚至有紅色胎記。
也不知剛剛那位圖什麼。
“看不懂了?”楚夢來到顧桉身邊坐下道:“那叫通神胎記。”
見顧桉疑惑,楚夢吃着花生米繼續道:“也就是說,只要有個男子與她圓房,這個過程中,兩人都有可能領悟神通。
剛剛那個浪費花生米的人,應是看出了什麼,但不確定。
現在急着回去,怕是要去查資料了。
他們今晚危險了。”
聞言,血志成皺眉道:“他們今天已經成婚,今晚就會洞房。”
“看來前輩還是一個好人。”顧桉笑呵呵道。
顧桉不再關注他們,而是道:“我之所以幫助前輩,自然是因爲有件東西本就要送出去,但是正常送出去需要等下個月,也可能是幾個月。
爲了不浪費時間,幫助前輩,就能把東西送出去。
還是划算的。”
說完,顧桉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得離開了,前輩無須擔心什麼,也無需在意什麼。
換句話說,剛剛那位有通天背景,但如今的前輩亦是不差。
有緣再見。”
顧桉帶着楚夢邁步離開。
“等下。”血志成立即問道:“閣下叫什麼?”
聞言,顧桉神秘一笑:“九天神君。”
之後顧桉便離開了,徒留血志成整個愣在原地。
最後他微微搖頭,心中感慨。
對方還是不願意告知姓名。
不過也不重要。
他本就不抱有希望。
只是
紫霞宗可能真的待不下去了。
他本以爲這裡會是個安身之所,可惜哪裡都一樣。
有人的地方一定有欺壓,或大或小,或你或他或我。
總歸是某個人。
本還想吃東西的血志成忽的想到已經不能吃了。
如此才結賬離開。
另一邊。
紫霞宗最高山峰之上。
青霜還在休養生息。
忽的察覺到了什麼。
立即開啓了陣法。
接着裡面有東西掉落下來,是一塊石頭與一張紙。
這是神君殿的陣法,也就說有某位神君以此送東西來。
誰?
不敢遲疑,青霜立即撿起東西。
石頭血紅,能夠察覺裡面有東西。
“轉輪?特殊轉輪?”很快青霜仙子便想到了什麼:“古武神君要轉輪殼?”
可這
看起來是還未脫殼的轉輪。
此外,爲何會將東西送到她這邊?
帶着疑惑,青霜看了附帶的紙張。
發現上面只有寥寥的幾個字:
血志成,活。
——九天。
看到九天兩個字,青霜瞳孔一縮。
也就說九天神君如今就在紫霞宗附近?
不然是無法使用陣法傳送的。
是什麼值得對方親自送來字條,還附帶了報酬?
另外,雪原山脈他都不打算要報酬嗎?
隨後她喚來人,讓他們調查一下血志成最近是否有發生什麼事。
對方何德何能值得九天神君親自關注,親自要他活?
當天晚上。
一位侍女來到青霜跟前恭敬道:“出事了。”
“什麼事?”原本陷入沉思的青霜回過神來。
“血志成殺了兩位內門弟子,一位親傳弟子,叛逃了。”侍女立即道。
聞言,青霜眉頭皺起:“有人跟着他嗎?”
“有。”
“傳令過去,不管發生何種事,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等命令傳過去後。
青霜才問起了緣由。
很快她便明白,血志成當年能夠加入紫霞宗,是因爲一個外門弟子推薦。
且在他最爲困難的時候,拉了他一把。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始終記得這個恩情。
而今那個恩人的妻子,似乎被某位親傳盯上了。
他幾次暗中阻攔。
卻不料被盯上,但對方背景了得,血志成沒有絲毫辦法,卻也不曾退縮。
直到今晚,對方動手了,見事情再無緩和餘地,他同樣動手了。
一舉斬殺所有人,叛逃宗門。
如今已經快速遠去。
青霜低眉,道:“這位親傳的背景是誰?”
“七十二下峰之一,小林峰的柳峰主。”侍女回答道。
“近些年她做的如何?”青霜問道。
“毫無作爲,甚至有些拖後腿,幾次肆意縱容他孫兒。”侍女回答。
青霜頷首道:“讓宗主派人帶她去找回血志成,把問題說開了,避免以後起不必要衝突。”
侍女猶豫了下道:“如果說不開呢?”
青霜毫不在意道:“柳峰主近些年似乎不爲宗門做事了,既然如此讓她把位置讓出來吧。
好好清算下。”
“是。”侍女頷首。
在對方要離開時,青霜又一次囑咐道:“記住,血志成絕對不能死,甚至不能重傷,更不能發生不可逆轉的傷害。”
侍女疑惑道:“閣主,屬下能問爲何嗎?”
“因爲有人要保他。”
“是哪位前輩?”
青霜看向侍女含笑道:“九天神君。”
侍女瞳孔驟變,有些無法理解。
爲何一個小小的返虛,會引來這位存在的關注。
甚至直接聯繫了閣主。
如若閣主未能保下對方,那
下一個雪原山脈會不會就是紫霞宗?
別看九天神君爲他們剷除了危害。
但那是對方只是順手,如若與之爲敵,他應該不會介意再順手乾點別的。
想到這裡,侍女覺得剛剛的傳令還是不夠嚴謹。
要更快過去,防止意外發生。
與此同時,月光下,血志成不停燃燒精血,爲的就是快速逃離這裡。
他算過了。
等那些人知曉,應該在明早。
只要自己一晚上逃出紫霞宗範圍,然後以最快速度坐船逃離。
是有生還的機會的。
但
就擔心他們發現太早,如此將錯失最佳機會。
修爲差距太大,一旦沒有足夠時間,那麼再無生還可能。
然而,在他還在計算時間時,忽的感覺身後傳來恐怖氣息。
那是他無法理解的氣息,恐怖至極。
一時間他都不敢相信這是衝着他來的。
只能心裡乞求,並非因他而來。
然而
現實便是這般殘酷。
那恐怖氣息已經鎖定了他,根本毫無逃離的可能。
他做了諸多準備,可那都是針對自己認知的情況下所留的後手。
而今
他重重嘆了口氣,站在原地,放棄逃亡。
因爲三息後,他不停也得停。
隨後三道人影落下。
每一道人影都強大的可怕,超過了他的認知。
這三道身影,全都是仙子。
中間那位他認識。
正是自己最擔心的那位。
看到對方,血志成知曉自己要命喪於此了。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會親自出手。
而且是連夜出手。
“血志成?”此時邊上最爲年輕的仙子輕聲開口。
“是我。”血志成恭敬行禮:“見過幾位前輩,一人做事一人當。”
年輕仙子笑道:“你受傷了?”
“一些小傷。”血志成開口說道。
他也不明對方爲何這麼問。
“看來是因爲那位親傳的緣故。”年輕仙子看向中間的柳峰主道:
“柳峰主,聽說那位親傳是你孫兒,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不過他頑劣不堪,欺男霸女,實屬魔道行徑,我早已將他逐出宗門,斷絕關係。
如今他還要行如此惡事。
被殺也是咎由自取。”說着柳峰主看向血志成,認真道:“說起來我還要感謝這位小道友。
爲我除了一大後患。
這是聖級療傷丹藥,就給小友療傷用。”
說着給出了白玉藥瓶。
其實她聽到孫兒被殺時,何其憤怒,尤其還是一個沒身份沒地位沒背景的人。
真是騎在她頭上踩。
不殺不足以平她憤怒。
可當她要做點什麼時,宗主派人過來了。
很和善的給了她兩個選擇。
要麼去解釋清楚,掀過這件事。
要麼把她掀過去。
一時間,讓她惶恐。
沒有絲毫餘地,則就說明這個血志成背後站着一位通天強者。
她一下子便冷靜了下來。
不敢多問,多想。
而此時接過丹藥的血志成也是錯愕惶恐。
事情的發展方向,遠超出了他的意料。
不可能,在他預想中絕無這種可能。
定是有人干預了。
是何人有這等偉力?
瞬息之間,他想到了客棧中那個男子。
那人微笑着告訴他,他是九天神君。
“難道他真不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