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一共有四個人。
但只有一個人在吃飯。
吃着半碗米飯，配着簡單的青菜。
吃的時候，他夾了一個雞腿。
當雞腿放在碗裡的時候，江浩頗爲好奇道：“只有雞腿嗎？”
“咋了，有雞腿就得有雞身？”女子開口問道。
“沒有。”江浩搖頭。
覺得眼前之人說話真不好聽。
他埋頭繼續吃飯。
此時女子看向紅雨葉溫柔的笑道：“小姑娘怎麼不吃？”
在這詭異的氣氛下，她下意識的拿起筷子，並未開口。
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
來時，她覺得眼前兩人是把江浩賣掉的人，按理說自己不需要太恭敬。
甚至江浩遇到他們，可能都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但.
似乎不是這樣的。
另外，他們非常平淡的接待了他們。
又讓她莫名其妙。
按理說他們並不應該認識江浩，但說話又讓人感覺認識江浩。
可是
怎麼可能呢？
她不解，但又不好直接發問。
只能先吃飯，很普通的米飯而已，菜也是如此。
不如她小時候吃的，但又覺得有些不同。
似乎帶着家的味道。
所幸並不難吃。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雙手托腮看着紅雨葉問道。
“紅雨葉。”紅雨葉輕聲開口。
“這名字真好聽，家裡是做什麼的？”女子又一次問。
“這個。”紅雨葉思索了下道：
“父親是做生意的，母親是算賬的。”
“有教養的大小姐。”女子笑着道：“不僅漂亮，年紀還小。”
聞言，紅雨葉覺得奇怪。
這種話她還是第一次聽。
“你們成婚了？”女子又問。
“嗯。”紅雨葉頷首。
“怎麼認識的？”女子又問。
此時江浩已經吃完了雞腿，放下手中的碗筷道：“我也想問問這個。”
男子低頭端起碗緩緩吃了起來：“想問什麼就問吧，我儘量回答你。”
“我身上的東西是怎麼來的？”江浩問道。
“並不複雜，你瞭解過了嗎？”男子夾了一塊土豆問道。
“嗯。”江浩頷首。
“那就是這麼來的。”男子平靜道。
只是他話音剛剛落下，突然一隻腳在桌下踢了下他。
剛剛要放到嘴裡的土豆，直接落到碗裡。
男子又重新夾了起來。
“打什麼啞謎呢？”女子問道。
“他身上有一種機緣，機緣源於廣撒網。”男子開口說道。
如此才把土豆放進嘴裡。
接着他看向江浩道：“但撒網的人不僅僅是他一個，還有另一方也撒了過來。
另外作爲道別禮物，我也送了一些東西。”
江浩低眉，也就是說自己的面板是承運的手段，但是其中還有其他人的手段？
而九轉替死是眼前之人送的？
或者說對方還送了其他東西。
“不過外物終究是外物，它只能決定一個人的下限，無法決定一個人的上限。”男子平靜開口。
順手夾了一個雞腿。
江浩低眉。
這個在他領悟道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大道的領悟，是無法依靠外物的。
只能自己領悟。
紅雨葉也不知曉他們在說什麼，但想起了大先生說的機緣。
也就說江浩身上其實也有。
晉升快也與之有一定關係。
而對方的答案是不僅僅是有那個東西，還有其他東西，眼前之人也留下了。
想到這裡，紅雨葉愣了下，眼前之人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江浩又一次開口：“還有一方是誰？”
男子微微一笑：“你怎麼來的？”
太古陰陽磨盤？
也就是說，這也是一方。
這讓他想起了新世界大門後的那一艘船。
如此，江浩便沒有多問這個，而是問起了紅雨葉的事：“我們的事呢？”
“你覺得是我們做的？”女子看向江浩問道。
江浩並未看對方。
“又啞巴了？一直沉默，知不知道很難溝通？”女子一點沒有慣着。
江浩覺得眼前之人，一點都不好說話，隨後他方纔開口：“好奇。”
紅雨葉的手已經停頓了下來。
安靜的聽着。
男子吃了口飯，等他吞下方纔開口：“有時候兩個人就是兩條線。
而兩條線趨向於平行，幾乎不存在相交的可能性。
但線並非是一成不變的，平行的過程中，總歸有那麼一絲相交的可能。
我們做的，不過是讓這種可能無限擴大。
讓你們明白，那一刻能明確的改變未來。
至於如何選擇，那就與我們無關了。
之前或者之後的事，都是你們自己的事。”
聞言，江浩這才明白，紅雨葉當初爲什麼會找到自己。
而紅雨葉也愣在了原地。
當初她中毒之後，確實感覺到了。
那種即將會改變命運的感覺非常明顯。
另外剛剛進來的時候，同樣有那種感覺。
不知道是否是眼前之人的手段。
有這種手段的人，她從未聽說過。
又是這套說辭，不過比之前更容易理解。旋即江浩又一次開口：“你們現在能干涉這邊？”
男子搖頭：“不能再幹涉了，有些遠。”
“那道傷能治嗎？”江浩問道。
“她？”男子看向紅雨葉。
江浩頷首。
男子笑了笑道：“世上的每個東西，總歸有它的作用。”
江浩眉頭皺起，不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但是看對方樣子，就沒打算細說。
猶豫了下，他又道：“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男子搖頭道：“應該是沒什麼機會了。”
“紅紅，你以後想生幾個？”突然女子問紅雨葉。
後者一臉錯愕，有些茫然，這個話題轉的有些快。
她不知如何回答。
“沒，沒想好。”紅雨葉搖頭。
“別生了，這樣省心。”女子開口說道。
紅雨葉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見過無數人，一直都是被他們催促，眼前之人的話倒是第一次見。
女子嘆息一聲道：“生出來不一定孝順，孝順不一定乖巧，乖巧不一定省心。”
紅雨葉真不知如何接話。
感覺對方很自來熟。
而且，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國師也沒有對方這般誇張。
此時男子已經吃完了飯，他把碗筷放下：“你們時間不是很多了。”
他看着江浩與紅雨葉道：“你們還想問什麼嗎？”
一時間，江浩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感覺有無數個問題想問，可事到如今，卻不知問什麼。
最後他搖搖頭，沒有再多問。
紅雨葉更無法詢問什麼。
“大門就在那邊，你們想離開了就能打開出去，不過門外與門內完全不同。”男子笑着道：“門外有人在等你。”
“打擾到你們了。”江浩開口說道。
“倒是要感謝一下他。”男子笑着說道。
“就是，不然我都看不到。”說着她就看向紅雨葉：“還以爲緣分不到，原來是有人信口開河。”
此時江浩感知到了太古陰陽磨盤的震動。
他要離開了。
或者說，要出去見見道一了。
如此會發生什麼他也不確定。
江浩看向桌上兩人，最後道：“我得離開了。”
“不再說點什麼嗎？”女子忽的開口。
江浩微微搖頭。
“要不要我幫你趕走外面的人？都是一些難民而已。”女子又道。
江浩微微搖頭：“我早已不是孩子了。”
如此，江浩看向紅雨葉。
後者並未開口，而是同江浩一起起身。
對着兩人恭敬行了禮，便要離開。
女子起身，送送二人。
而裡面的男子，並未動作，只是坐着看着他們。
咯吱！
大門再次打開。
江浩與紅雨葉走了出去。
江浩想要回頭與對方道一句別。
只是剛剛回頭，門就被關上了。
江浩：“.”
似乎自己從未與他們認真道別過。
從未道別嗎？
這扇門當年就關上過，那時候自己再去打開，那就是別人的家了。
誰能想到，今日再打開還是他的家。
但今日之後，這扇門將不復存在。
或許自己在裡面開口，希望他們做點什麼。
那麼遇見道一的時候，自己會輕鬆一些。
但.
沒有意義。
這條路終究是自己的。
他要清晰的看見自己的每一步路，越是艱難留下的腳印就越明顯。
自己越不能讓其他人代勞。
“門關的真快。”紅雨葉開口說道。
她也想與之道別，沒想到轉頭門就被關了，從一些痕跡來看，好似從未打開過一樣。
“原來你們在這裡。”突兀的聲音傳來。
江浩轉頭看去。
發現小巷子的盡頭站着一個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
他手裡拿着羅盤，一步步走向江浩。
“道一？”江浩問道。
“道一？”中年男人笑着道：“是我吧，但我早已不是我了。
不過能在這裡遇到你倒是令我意外，我以爲應是幼年的你纔是。
你把他藏起來了？”
“差不多吧。”江浩回答道。
“其實意義不大，你有沒有出現，都很難改變什麼。”道一低眉道：“雖然他在沉睡，但我從人皇時代來。
一直順着歲月的痕跡在找你，我在世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直到現在才找到你。
你不來幼年的你就逃不掉，你來了那你就逃不掉。”
“前輩覺得能殺我？”江浩問道。
“如果只是我，自然不行，但我已經不是我了。”說着道一手中羅盤轟然破碎。
化作星光，將周圍空間禁錮。
不過剎那之間，這裡就被獨立了出來。
超脫了時間，斷開了因果，如同一處不存在的地方。
不再有歲月的流逝，不再有大道的彰顯。
道一看着眼前之人，目光平靜：“這是我尋你的過程中凝聚出來的，就是爲了斷掉你的路。
爲了將你徹底留在這裡，過去的你，現在的你，只要一個留在了這裡，都足夠了。
將你永遠的困在過去的歲月中。
你將沒有未來。
速度再快，道法再了得，也將永遠留在這座城，跑不出去。”
在這裡被封住的瞬間，江浩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被切斷了。
不過他也不曾混亂，而是看向道一：“前輩如果死了，這個東西會消失嗎？”
“會的。”道一點頭。
隨後刀光劃過。
天刀第一式，斬月。
砰！
道一直接人首分離。
隨後屍體融入了空間。
“沒用的。”接着邊上走出一個人。
正是剛剛死去的道一：“我死了對你的禁錮就消失了，禁錮不消失我就不會死。
你可以試着破開這片空間。
這是專門對付你的力量，你破不開的。”
江浩眉頭微微皺起，隨後一刀斬出。
月光呈現。
哪怕斬過虛無，也無法斬到任何東西。
“沒有用，道也好，法也罷，都無法打破這裡，更無法殺死我。”道一看着江浩道：“留在這裡吧，永久的留在這裡，此後再沒有你的存在。
直到化爲虛無。
你的過去，只是過眼雲煙，你的歲月如夢幻影。
無需留戀，也不存在意義。”
江浩望着眼前之人，收了天刀，平靜道：“我的過去只是過眼煙雲？如夢幻影？”
“人人都在意當下。”道一望着江浩道：
“你的過去又算得了什麼？”
江浩一步踏出，地上留下了他的腳印。
隨着步伐踏出，江浩輕聲問道：“知道我爲何值得你這般尋找嗎？”
“因爲你太強了，值得我這樣。”道一站在原地回答道。
“那知曉我爲何達到如今境界嗎？”
“機緣逆天，天資縱橫。”
江浩緩緩邁動步伐，來到了道一跟前，開口道：“自我出生以來，四百餘年，不長也不斷，四百多年留下了我的腳印，留下了我的身影，道也好，法也罷，那都是我一點點凝聚出來的。
四百多年的過去，造就了今日的我。
那並非是過眼雲煙，也絕非如夢幻影，那是.
我來時的路。”
話音落下的瞬間，江浩擡起手，雙指點向了道一的額頭，平靜的聲音再次傳出：“過去造就瞭如今的我，你斷了我的過去，那麼如今的我便可映照過去的路。”
話音落下，江浩的手指點在了道一的眉心。
剎那之間，一條路出現，延伸出去，沒入虛無。
隨後“砰”的一聲，空間破碎，歲月逆流，因果倒轉。
江浩屹立因果歲月之上，看着眼前之人平靜道：“道一前輩，你帶來東西似乎碎了。”
當江浩收回手的瞬間，道一的身體開始逐漸消散。
此時道一心中苦澀，又無可奈何，隨後輕聲開口，聲音帶着空靈玄妙甚至難以理解：“上尊承運道君。”
話音落下，道一身體逆轉而生，與歲月河流中長存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