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患者的家庭經濟狀況拮据，跑到骨內科做了一堆的檢查已經花費不少。李敬生也不磨嘰，當場撥通了章主任的微信語音。
一般情況下，最好不要輕易給別人彈語音連接，特別是領導、比自己地位高的人。
有時候會被認爲不尊重他。
至於亂彈視頻聊天，那更是大忌。
除非跟親人，戀人這些關係特別密切的人，可以無所謂。
“小李，大中午的你閒着沒事找我聊天啊？”
章主任顯然不知道李敬生這邊的狀況。
說話也是十分隨意。
“找您辦正事哩！這裡有個病人，本以爲是骨髓瘤，被骨內科收治了。現在經過骨內科醫生們的一系列檢查與診斷，發現病人是巨大淋巴結增生症。右肺、腹股溝等處都有巨大淋巴結。病人的家境很差，您看能不能接收到心胸外科給她直接切了？”
李敬生直接說問題。
“巨大淋巴結增生症啊！我這邊收是可以收，如果問題不嚴重的話，也可以讓骨內科查查病因，保守治療是不是更好一點？”
按照血主任的查法，保計病人住院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查出病因。
到時候反而把錢給花光了。
那就真的只能回家等死。
這是李敬生絕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這個病的病因很難查，患者不一定有那個耐心。可能外科的一刀切解決方式對她更友好。”
外科就是有這個好處。
查出是瘤子或者腫塊之類，又或者腸段壞死等等，不必追根刨底的找病因，直接切了就行。
雖說沒找到最終的病因仍然存在復發的可能，但是絕大多數問題都能解決。
特別是一些重症病人，一刀切掉病竈後，身體很快就能康復好轉。
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治病其實更應該如此，沒必要非得拘泥於形式，搞教條主義。
只要能治好患者的疾病，相信就算查不出最終的病因，絕大多數患者也是千肯萬肯。
總比錢花了，藥吃了一大堆，檢查做了無數，最終不治身亡要好一千倍一萬倍。
“有你這麼評價我們外科的嗎？真是。”
章主任禁不住罵他。
“既然你開了口，行吧，讓病人直接來心胸外科住院部找我就行了。你有兩天沒來參加手術了吧？別給我偷懶啊，今天過來，給你主刀的機會。”
臨末，章主任還不忘叮囑他一句。
甚至甩出了給李敬生主刀這樣的誘惑。
不等李敬生回答，手機語音連接已經被掐斷了。
與章主任這種直爽人打電話就是這樣子。
談完了事情，絕不會多廢話，直接就給掛了。
“李醫生可以哇！真是年輕有爲，多才多藝。”血主任看向李敬生的眼神又有了一些變化。
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更客氣。
章主任的團隊可是無數醫生擠破頭都想進去，他居然願意給李敬生主刀的鍛鍊機會，這在血主任聽來，簡直就有點匪夷所思。
不過他也非常清楚，如果李敬生沒有那個本事，章主任絕不可能冒這種風險。
別說是把主刀的機會給別的醫生，就連稍微有風險一點的實操都會非常慎重。萬一出了問題，別人找的可不是主刀的年輕醫生，而是章主任這個總負責人。
在大一點的醫院，副主任醫師以下級別，其實是沒有主持手術資格的。
別看手術准入制度裡面寫着，高年資主治醫師可以獨立主持一二級手術，或者在上級醫師指導下參與三級手術。但是絕大多數醫院，都不會輕易給這個權力。
萬一整出事了咋弄？
只有特別優秀，特別穩重的主治醫師，纔有可能得到上級醫師的放權。
幾乎所有的科室都是以組爲單位。
一個醫生單打獨鬥的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
正常情況下，都是晉升到了副主任醫師，然後就開始擁有獨立帶組資格了。
如果覺得經驗不夠，或者跟的主任醫師特別牛B，很多副主任醫師會選擇繼續留在原來的醫療組。因爲跟着主任醫師可以繼續學習，甚至將來繼承這位大佬的衣鉢。
血主任好歹也是一個骨科醫生，雖說是骨內科醫生，卻也知道骨外科的一些事情。
他知道李敬生原本只是個開私人診所的，後面有幸被徐醫師收下了，教了一些手法正骨本領。然後天賦可能還不錯，慢慢發家，一步步榮升到了現在的地位。
剛纔診斷這個女患者，他見識到了李敬生那強大的診斷能力與紮實的醫學知識。
可是外科手術極難入門。
別看醫學生個個都縫合過小鼠、豬皮，學過四大基礎外科技能。但是從醫後，真正能進手術室的卻是少之又少。
李敬生平時在骨外科嶄露頭角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進了心胸外科的手術團隊。
而且進的是最核心的章主任團隊。
更誇張的是，章主任讓他主刀。
就兩個字，嚇人。
甚至還有點荒唐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李敬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又升了一個大檔次。
“您過獎了，我也就是個萬金油而已。既然這個女患者的事情解決了，那我就回骨外門診工作去了，謝謝血主任的盛情款待。各位老師，再見。”
李敬生把事情解決好了，當即告辭離去。
“今後常來坐坐啊！我一般都在的。”
血主任在後面叮囑道。
“會的，這次混了個臉熟，今後有什麼問題，也方便隨時來向各位老師請教。”
李敬生始終謙虛無比。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血主任眼露羨慕，喃喃自語道“要是咱們骨內科也能出一個這樣的奇才，何愁不興啊！唉，諸位一起加油吧！”
……
李敬生回到門診繼續工作不提。
下班後，華主任已經脫掉了白大褂，穿着西褲與襯衫，打着領帶，外面套了一件夾克。
看上去賣相極佳。
醫院的主任醫師們，其實個個都不賴。
他們參加重要的學術會議或者出席稍微重要一點的場合，一個個都是氣質出衆，氣場也很強大。
“敬生，還沒忙完吶？”
華主任現在都已經很少叫他小李了。
特別是李敬生那次去了人民醫院會診那個重症患者回來後，華主任對他的器重程度明顯又有所上升。
整個骨外科也就這麼一根特別出衆的幼苗，器重一點也正常。
“這是最後一個病人了，牽引還需要一點時間。”
李敬生回道。
“我在外面等你。”
“好的，我忙完馬上出來。”
李敬生迴應着。
做牽引分爲多種，手法復位門診做牽引，一般都是短時間牽引一下。
如果是住院部，有些牽引可能需要好幾天。
這個過程還挺痛苦。
鋼釘打進骨頭內，用鋼索連着，然後按照醫生的意圖牽拉。
這個過程不能操之過急，每隔一段時間，醫生都會過來查看。發現骨位成功牽引過來了一點，會繼續收緊拉索，也有可能會微調牽引方向。
在整個牽引過程中，如果是手部的話，被牽引的手不能動。
一直半擡着。
可以想象這個過程有多痛苦。
李敬生摸了摸患者的右手肘關節，骨位牽引還是不夠。
眉頭皺了皺。
“再往右側偏三度左右，力道稍微加大一點。”
他當即指揮楊魯慶做出調整。
“好，好，很好，就是這個角度，力道再加大一點。”
“可以了，保持這個力道和方位。晉炎羽，你過來固定住患者的上身。”
現在手下有着幾個學生還是挺不錯的。
不管遇到的是男患者還是女患者，都有人手固定他們的身體。
手法復位有時候也挺暴力的。需要正骨復位的醫生咬着牙發力。
李敬生這次卻是緩緩的往前推，然後再往上輕輕一端。
端擠手法運用已經是爐火純青，有着專家水準。
復位之後，他摸了摸骨。
患者的肘關節骨位已經恢復正常，骨折部位也得到了初步復位。
“接下來可能會有一點點痛，忍一忍啊！”
李敬生跟患者打完招呼，手下暗自用力按壓。
直至骨折縫隙完全閉合才滿意。
“拿夾板過來。”
“劉憲，這次由你來上夾板。難度很高，要好好把握。”
李敬生手下的五個醫生，天賦最好的是劉憲。
除了個子不高，爲人比較沉悶，別的都還不錯。
人品方面，暫時觀察沒什麼問題。
但是因爲劉憲很少說話，所以很難知道他心裡面的真實想法。讓人覺得他的城府有點深，看不透。
“李醫生，上夾板這種事，我也能勝任。”
陳醫生在旁邊看得有些酸，主動向李敬生推薦自己。
“又不是沒給過你鍛鍊機會，你用點心把基礎正骨手法練好，比什麼都強。他們四人哪個都比你進來晚，現在也就只有你的基礎手法正骨還讓我操心。”
李敬生當着衆人的面，這是給他留了面子。
身爲大師兄，跟着徐醫師學過，現在又跟着李敬生學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他的水平卻比葉輝等人差了一截。
這個差距還在拉大。
也不能完全怪天賦不行，主要還是自己定位有問題。
人最怕的就是眼高手低。
本身天賦就不好，還老是好高騖遠，那能進步嗎？
“我有天天練習啊！”
“光練還不行，得用心，得專心。你這段時間不要想別的，回家就只有一件事，給我把基礎正骨手法練好。一次不要練太多，就練一種。把一種練好了，再練第二種。”
李敬生向他提出改進意見。
“明白！我今天回去就按您說的做。”
陳醫生就這一點好，認錯態度很好，但就是堅決不改。
“光明白沒用，得記在心上。以後我每隔一個星期考覈你一次，必須看到有進步，不然我就得罰你。”
李敬生爲了幫他，也是費盡了苦心。
當老師其實是一項勞心又勞力的辛苦工作。
每個學生的天資不一樣，不但要因材施教，還得了解他們的性格，習慣。
“能不罰嗎？我一個月也就那點工資，還想着攢錢娶老婆呢！”
陳醫師苦着臉求情。
“想要不被罰，就踏實的練習啊！”
說話間，劉憲已經在爲患者做外固定了。
這小子確實有着很高的天賦，做這種高難度的外固定，也就葉輝勉強能勝任。
楊魯慶與晉炎羽都還差着點。
劉憲卻已經不需要指導，各方面都能做得比較到位。雖說還有一些瑕疵，但是在李敬生看來已經非常不錯了。
等到給患者做完外固定，他檢查無誤，這纔出去見華主任。
剩下的掃尾工作，自然有學生們完成。
“敬生，咱們到那邊聊聊。”
華主任帶着李敬生進了手法復位1門診室。
這裡現在基本上被閒置了。
華主任環顧了一圈室內的設施，感嘆道“真希望老徐能早日康復！唉，如今這裡已經物是人非，看着就讓我有些傷感。你說好好的一個人，說倒就倒下了。老徐這人看着脾氣壞，行事只問個人喜好，別人背地裡罵他徐瘋子，實際上他人並不壞。
當初要是沒收魏先賢當徒弟就好了。
完全就是引狼入室，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華主任與徐醫師早年好像是同學。
兩人的私交應該不差。
也就只有他和李敬生這些人，才知道徐醫師有多悲慘。
關鍵是那個壞人現在還活得很滋潤。
而且還嫌害得徐醫師不夠慘，第二次又下毒手了。
有些人，真的就是天生的壞種。
千萬別去同情和可憐，不然害的只能是自己。就連佛祖都說，佛只渡有緣人。
“也就是我的水平還遠遠不夠，不然也能替老師治療心病了。”
李敬生非常清楚，徐醫師的病情極爲複雜，手術是唯一有可能治癒的手段。
只是心臟疾病，肺部疾病合在一起，而且存在許多複雜病變，便是放眼整個國內，阜外、帝都的頂級醫院都不一定有把握。
他一個剛發跡的小醫生，那更加不必說了。
“你有那份心就夠了。別人不知道你的想法，我卻是知道的。你進心胸外科的章主任團隊不斷做手術，參與人民醫院心血管內科的王維維教授與帝都駱丙剛教授兩人組成的課題小組，都是與心胸醫學有關。肯定是想要多學一些本領，有朝一日把老徐治好。”
華主任這人太聰明瞭。
這件事情，李敬生從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甚至都沒有對外表露分毫。
沒想到卻被華主任看穿了他的真實想法。
“不說這事了，說說你的陽光診所被人舉報這件事。現在網上關於你的謠言滿天飛，你躺平不管，任由別人開槍可不行。”
華主任的表情變得嚴肅。
“現在這事已經鬧得很大，雖說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必須要制止那些人繼續造謠下去。十言成真，本來是的，傳的人多了，便成了真的。院長剛纔也關注到了這件事，你是我們第二醫院重點培養的種子醫生，醫院肯定不允許你被人潑髒水。”
第二醫院想要做大做強，對李敬生這種極優秀的年輕醫生非常倚重。
可以說，第二醫院這般大船能不能跑得快，最重要的就是最頂尖的幾位醫生能否正常領航。
李敬生看似年輕，目前的醫學地位也不高，但是放在第二醫院絕對屬於重中之重。
院領導、科室領導絕不會允許外部的力量毀掉這麼優秀的一位種子醫生。
“有這麼嚴重嗎？我還想着謠言止於智者，很快就會止歇。既然院領導和您都關注這件事情了，並且給出了指導意見，那您就說吧，需要我怎麼做？”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他明明就是故意放任那人造謠來着，現在卻是裝傻充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做事太實的人非常吃虧。
遇到那些惡毒的敵人，要是還傻乎乎的講什麼江湖規矩，那就等着墳頭長草好了。
“你只需做一件事情，報警。剩下的，醫院會立刻動用多方面的力量進行處理。當然，要是你能把一些有利的材料、證據交給我們，效果會更好。你還年輕，不知輿論的可怕。
人無完人。
只要被人拿着放大鏡看，總會挑出一些毛病。
我認爲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事情反轉。關於造謠的事件內容，我已經通過多方面瞭解過，主要是舉報你的診所違規開展住院治療業務。
實際上你只是允許外省來的患者把車停在診所院內而已。
這事就是一個很好的反轉點。
但是份量還稍嫌不夠，要是有着進一步能擊中人的心靈深處，引起靈魂共鳴的東西就更好了。
主管部門那邊也已經審批好了調查公告。只等着我們這邊給出意見，隨時可以官宣幫你證明清白。”
不愧是華主任，做事情永遠都是這麼老謀深算。
他的想法，幾乎就是李敬生的預定想法。
現在差不多等於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那還扭捏啥，直接從了就對了。
“呃……要說能引發公衆靈魂共鳴的反轉內容嘛，還真有一些。只是我還年輕，經驗不足，也不知道是否正確，說出來請您幫忙參考一下。”
“趕緊說啊！”
華主任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