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貓的死亡數量在半個月內急增,又在半個月後驟降——同樣察覺到不對勁的市民們紛紛改換了‘保護貓咪’的方式:
用銅鑼、女人、兒子和一切能發出聲音的東西。
他們會在白天固定投喂,夜晚將動靜鬧得叮噹大(這時候他們不抱怨上班時間太早了)——巡街警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起遊行,幫派,或團結起來和他們對着幹,市民們這種‘小憤怒’警察還是樂意理解的。
畢竟…
貓貓那麼可愛。
很快。
流浪貓的死亡數量驟減。
並非沒有,而是少了許多——全城的貓肉販都警惕起來,除了盯梢那些總在房檐上盯梢他們的小怪物,那雙眼睛平等地懷疑起任何一個過路的行人…
尤其是孩子。
照蘿絲的話說,這些人很快就會出現在一些專門嚇唬孩子的故事裡了,譬如‘假如你不聽話,貓肉販就會在半夜敲響你的房門——’
‘那要先路過你和爸爸的臥室,媽媽。’
‘如果你再不睡,我就叫你爸爸好好抽你一頓。’
恐怖故事對孩子的威懾比不上一隻掃帚——或者拿着掃帚的父親。
羅蘭也不是那麼有空閒,非要把假期花費在這種沒頭沒尾的案子上(實際他沒有假期,但最近確實很閒)。
很快。
費南德斯就找上門了。
來甩麻煩的。
“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德洛茲和你談得來,又有相同的朋友…爲什麼你們不能一起出席?”
“我猜這是伊妮德交給你的任務。”
“當然,不過…我沒空,”費南德斯朝他擠眉弄眼:“你知道最近城裡活動挺多,對不對。”
從夏季到秋季——入冬之前,都是社交的最好季節。
更何況。
近期還有公正教會的‘雷雨之祭’。
費南德斯可以和她的小情人一邊騎着馬(平時也可以,但太蠢了),或者穿着寬鬆的常服,到街上好好逛——玩上那麼一整個月…
但願沒有其他任務。
費南德斯在來之前早就想好了。
——任務有關那隻「偵測神秘」的機器。
由丹尼爾工坊與工匠協會聯手研製,如今正在測試階段。
“這回,依然聖十字拿獎盃(第一)。”
隊長得意洋洋,大屁股坐塌了蓬鬆的皮墊:“我不太喜歡和那些禿頭老怪物接觸。正好,你和德洛茲談得來…”
“這可是關乎整個聖十字的大任務…”
“少胡扯,教會不會不派人去,”羅蘭纔不信,“我看,這一回審判庭也是‘邊角料’吧。”
費南德斯訕笑。
實際上。
教會已經派人去過了。
沒有通知審判庭。
或者在他們看來,當教會擁有了這東西,就相當於審判庭有了(由這一點也看得出來,雖說是丹尼爾工坊與工匠協會聯手研製——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就不必派人跑去丹尼爾工坊…多此一舉)。
“等他們真談妥,恐怕要賣給我們大價錢。”費南德斯撇了撇嘴。
羅蘭大爲驚訝:“是我高估了有些人的道德?或者你把人想的太壞了?”
無論教會和審判庭之間有多少齷齪,這種能夠「偵測神秘」的機器一旦製成,怎麼可能不裝配到執行官的身上——除非教會裡上上下下的活人都是王八蛋。
羅蘭說完,費南德斯頗爲贊同地點了點頭。
“他們的確都是王八蛋。小子,我不會和你打這種賭,但我敢保證,如果我們沒有‘及時交流’,恐怕到時一隻機器要賣上兩千鎊…”
倘若換在半年多前,羅蘭還會繼續往下問。
譬如沒了執行官,誰來追捕邪教徒和異種之類的…
現在,他倒是知道這些人爲什麼有恃無恐了。
“哦,所以,這任務本來該是你的。”
“…也是你的,小子。如果非要我去,你躲得開嗎?”
“很好,那我們一起去。”費南德斯哽了幾個呼吸:“…說說你的條件——馬車免談。沒有任何人能碰我的馬車。”
“包括伊妮德?”
“你最好稱呼審判長姓氏…至少在外頭。”
羅蘭眨眨眼:“什麼‘外頭’?”
費南德斯安靜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副手,摸着毛尖的鬍子感嘆:“我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從你嘴裡聽見這種下流的粗話…等等。你和——”
費南德斯這才反應過來。
假如羅蘭‘長大’了,那麼,讓他長大的那個人——
他除了見德洛茲,從來都不去花街。
真…
他媽的。
竟然有這種好事…
恩者說的‘奇蹟’,不會就是這種‘奇蹟’吧。
“說實話,我有點後悔把你從鎮子上帶回來了。”
羅蘭點了點額頭:“如果你還沒有讓愛情衝昏頭腦,就該記得,不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費南德斯用大手堵住他的廢話,那張劫匪似的兇悍臉上露出不該出現的‘古怪’表情:像蘿絲看八卦小報時的表情。
“說說,羅蘭,好副手,好兄弟,快說說。”
“說什麼?”
“你知道是什麼。”
“我不想和你分享這個秘密,”羅蘭抱起手向後仰:“你連馬車都不和我分享。”
“廢話!那當然不同——馬車只有一架!可你把這個秘密分享給我,我們就有兩個秘密了!”
羅蘭微笑。
“是啊,很快審判庭的所有人都會有這個秘密了…費南德斯,大嘴巴先生。”
費南德斯:……
他只是熱衷分享。
“我可以拿我和吉爾絲的來換。”
“請讓我未來可以體面面對豐塞卡女士吧,‘隊長’,”羅蘭纔不想知道他和誰的風流韻事,更不願意聽這頭白熊講什麼細節:“丹尼爾工坊你自己去打交道…我最近腿被狼咬了一口…”
費南德斯現在有點不想走了。
“哈莉妲!”
女僕聞聲而來。
“把他拿出去。”
“小子你現在越來越不尊重我了!”
什麼叫‘拿’出去。
哈莉妲默不作聲站在一旁。
她當然不敢對費南德斯做什麼。
“所以,提要求吧。”
費南德斯可不願意浪費時間和那羣學究打交道——這不是一天能結束的事…至少半個月都要被栓在那到處是油污的工廠裡…
他了解羅蘭。
看他這副德行,就是要提要求了。
“說說看,如果不是太‘違禁’的…你爲什麼不從你的小情人那兒打聽?她可姓克拉託弗。”
“就是我的‘小情人’的事,”羅蘭瞥了眼釘在原地的哈莉妲,靜視費南德斯時,室內的燈火在琥珀中跳動:“我沒有查到相關的信息…費南德斯,你能不能告訴我…”
“能不能告訴我,「聖徒」之路的升環儀式…”
“爲什麼非要‘消失’一段時間。”
費南德斯看着羅蘭,表情漸漸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