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大局勢如火如荼，林慶縣一隅力地，卻地風起雲涌，並未消停下來。次日土午,劉偉鴻剛剛開完學習會,回到辦公室,屁股尚未坐熱椅子,電話便急驟地震響起來。
“你好,我是劉偉鴻。”
“劉書堊記,我王化文啊“”
電話裡傳來王化頭的哈哈聲,不過怎麼聽上去都有點強顏歡笑之意。
“王主任,你好。有何指示？”
劉偉鴻的語氣倒是比較輕鬆。他大致能夠猜到王化文給他打這個電話的意思。
聽了劉偉鴻這種輕鬆的語氣,王化文便悶了一下。劉偉鴻到底是沒心沒肺還是很有底氣啊？不過眼下王化文顧不得去想這個,自己的事情已經火燒屁股了。
“劉書堊記,今晚上有時間不？有時間的話,請你來縣裡吃個飯？”
王化文試探着說道。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好啊,有好吃的,我從來都不推辭。”
王化文笑了笑,說道：“那就這樣說好了,天氣冷,吃點羊肉火鍋吧。就在銀龍莊,二樓一六八包廂,晚上六點半,你看時間上能夠來得贏吧？”
“沒問題。六點半,我肯定到。”
“那好,我等着劉書堊記。”
劉偉鴻放下電話,點起了一支菸,陷入沉思之中。
春節過後不久,縣裡就傳出風聲,說慕新民有意要調整縣裡的幹部班子。這個倒也正常,新官上任,肯定要培植自己的親信勢力。不過據說，這一回,很可能連縣領導都要調整幾個。慕新民春節期間,回了大寧，向省裡的某主要領導“訴苦”說是他在林慶縣的工作,遇到了很大的阻力,縣委班子和縣政府班子，都是各自爲政，工作難以展開,希望上級領導能給予支持。
官場上歷來不缺少“觀察家”和“業餘組織部長”對官場人物的去留,津津樂道。有個時候,小道消息也並非空穴來風。至少這些小道消息，將慕新民在林慶縣舉步維艱的局面描述得很到位。
尤其是縣長鄧仲和的不配合,更是讓慕新民縛手縛腳。鄧仲和在林慶縣工作多年,頗有自己的一班人馬，慕新民初來乍到,想要壓服他,可不那麼容易。
從王化文今天約他吃飯這個事情來看,很可能傳言是真的,慕新民真打算下手了。
下午五點多,劉偉鴻登上了桑塔納,親自駕車,向城關鎮而去。
銀龍莊是新近開張的一家火鍋店,主營狗肉和羊肉兩種火鍋,當然,豬肉鍋底和大骨鍋底乃至清湯鍋底都有。林慶縣的羊肉比較出名,所以王化文就請劉偉鴻吃羊肉。
浩陽市的新城區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設之中,林慶縣就差點,不過城區也一直都在慢慢擴建。銀龍莊就開在新建城區之內,裝修還比較上檔次。這也是國內的特色,一地的經濟開始發展,總是飯店酒店打頭陣。過兩年,還要加一個娛樂場所。蓋因這些地方,都是公款消費的好去處。經濟發展了,生意人越來越多,官爺們也就門庭若市。酒店娛樂場所不率先發展,那也說不過去啊。明擺着這麼大一份蛋糕在,叫人怎能不前來分一杯羹？
劉偉鴻停好車,一看手錶,六點二十五分。
劉書堊記一貫很準時的。
徑直上了二樓一六八號包廂,包廂的門是虛掩的,劉偉鴻推開門,王化文已然在座,立即站起身來,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呵呵,劉書堊記,來了？”
劉偉鴻便微笑着與王化文握手寒暄了幾句。
大大的圓桌上,火鍋已經架了起來,濃濃的羊肉湯翻滾着,咕咕地冒着氣泡,桌面上林林總總的擺着一二十個碗碟,各類菜餚都有,還有粉絲。吃火鍋就有這麼個好處,無須等客人來了才點菜,儘可以將菜先點齊了,喜歡吃什麼就下什麼。客人一到,立即就能開吃,不耽誤時間。
“來,劉書堊記,請坐請坐。”
王化文客客氣氣地給劉偉鴻拉開了椅子,很殷勤地延客入座。照說,王化文的年紀比劉偉鴻大了許多,職務也比劉偉鴻高,沒必要這樣子殷勤。不過今天情形特殊,王化文也只能“一搏”了。實在局勢已經十分“危急”他自己,基本沒轍了,只能寄希望在劉偉鴻身上。
王化文打開了桌子上擺着的五糧液,親自給劉偉鴻滿上,然後下了一些蔬菜在火鍋裡,笑着說道：“下了兩斤羊肉,待會劉書堊記可是主力啊。”
王化文不胖不瘦,人到中年,胃口很是一般。不過夾山劉書堊記食量大，卻是大家都清楚的。因此雖然只有兩個人吃飯,王化文的準備也極其充分。
劉偉鴻瞄了一眼桌面上的十幾個碟子,笑着說道：“沒問題,待會我把它們都消滅了。”
王化文便笑着嘆了口氣,說道：“劉書堊記,年輕真是好啊。
劉偉鴻哈哈一笑,舉起酒杯,說道：“來,王主任！”
就兩個人,而且很熟絡,倒是沒有必要搞什麼祝酒詞了。
酒杯輕輕一碰,兩人都是滿飲杯幹。
王化文舉起筷子,說道：“劉書說,趁熱吃，這羊肉是我們林慶的特產，很補的。，一劉偉鴻笑道：“王主任,我可也是林慶人,你不能把我當外來戶。”
“對對,瞧我,說錯了,自罰一杯。”
王化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喝了幾杯酒,吃了好些羊肉,氣氛漸漸起來了,王化文便嘆了。氣,說道：“劉書堊記,不瞞你說,我現在碰到難題了。”
這也是王化文仔細考慮之後,決定採取的方式。直奔主題,不打算和劉偉鴻拐彎抹角地抓迷藏。現有的縣領導之中，王化文要算是與劉偉鴻打交道次數最多,時間最長的了,一度曾是劉偉鴻的頂頭上司,對劉偉鴻的性格,頗爲了解,知道劉偉鴻不大喜歡朋友間雲山霧罩的談話方式。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聽說政協李主堊席要退了？”
王化文便瞪大了眼睛：“劉書堊記，你已經知道了？”
“聽到了一點風聲，這麼說,是真的了？”
王化文便重重一點頭,說道：“也不瞞你說,這幾個月,我是很努力的在適應他的工作習慣，但這人吧,什麼都講究個緣分。我還就是沒辦法適應他。他已經向地委領導進言了……你也知道,我這個位置,地委領導是必須尊重他的意見的。”
王化文的話說得很直白,也並未向劉偉鴻隱瞞自己曾經想要嚮慕新民靠攏的意圖。這個無可厚非，朱建國調走了,換了新書堊記,王化文作爲縣委辦主任,又沒有過硬的後臺,若想保住這個位置,只能選擇嚮慕新民靠攏。但很顯然,效果不明顯。慕新民還是下定決心要換他了。
剛好馬土就要召開全縣人代會和政協會議,政協的李主堊席,年齡早過線了,已經在政協主堊席位置上多呆了一年多,這一回,肯定是要徹底退下去的。空出了這麼一個位置,對於慕新民來說,也算是天隨人願,正好將王化文打發到政協去。不管怎麼說,縣政協主堊席也是正縣處級,王化文這個縣委常委調任政協主堊席,還算是升了一級,也說得過去,不能說慕新民就是在排除異己。
當然,如果論實權的話,那就大大不如了。縣委辦主任是大管家,正經是縣委班子的一員,運作得當的話,不要說普通的副縣長,就算是普通的常委,權力還不如縣委辦主任那麼顯赫。王化文還只有四十多歲,這就打發去縣政協養老,怎麼都不會心甘。
不過,正如王化文自己說的那樣,縣委辦主任這個位置,照例是必須尊重縣委書堊記意見的。大管家都和縣委書堊記不對了,後院不穩,這一把手的工作如何開展啊？儘管慕新民是省裡空降下來的,陸大勇和曹振起都並不將他當作親信,但基本的官場規則還是講的。不然,祝聯盛面上,須不好看。一省之長真要是追究下來,可也不那麼好抵擋。何況王化文更不是陸大勇和曹振起的親信,亦不會爲了他,去得罪祝聯盛。
王化文一聽到這個風聲,頓時就着了急。跑了兩回地區,不得其門而入。隨即去了大寧,找朱建國。他所能綺仗的,似乎也只有朱建國了。
朱建國倒是安慰了他一番,給陸大勇打了電話,言辭之間,表明了請陸大勇關照的意思。但陸大勇沒有怎麼應聲,卻不知是有何種顧慮。
朱建國亦是剛剛調去大寧市,自己立足未穩,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而這兩天,風聲越來越緊，據說地委已經開始研究幹部了,他的去向,基本也定了下來。
只等兩會一召開,就推薦他擔任縣政協主堊席。
王化文無奈之下,只得再一次給朱建國打電話求援。原也知道，只怕希望不大。但此事一日沒有決定下來,就要盡最大努力去爭取。
這一回,朱建國只說了一句話,四個字曉一找劉偉鴻！
聽朱建國那語氣,似乎眼下唯有劉偉鴻能夠幫得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