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準備給楊曉麗打電話的時候，老餘的電話打進來了。他說，李市長呀！不，應該是李書記了。你真是宇宙飛船，這臨市的椅子還沒坐熱呢，就又升了。李向東笑着說，這不是組織上的決定嗎？組織上要我們幹啥就幹啥，叫我們去擔沙（啥）就擔沙（啥）。他說，我也想跟你老餘搭檔，有你老餘給我頂着，我是幹什麼都不怕。老餘說，官話官話，你這話心不由衷。如果是讓你去當市長，你說這話我相信。讓你去讓市委書記，你也這麼說，你就虛假了。李向東就“哈哈”笑起來。
老餘說：“當然，如果要是叫你去當市長，你也沒辦法去，首先在我老餘這就過不了。我絕對不會放你去別的地方當市長。”
他說，當市委書記，我就沒辦法了，我再需要你，也不能擋你的道，不能不讓你升官發財。
他說，如果地級市委常委允許的話，我倒想把你留在臨市，讓你當市委書記，我來當你的下手，當你的市長。
李向東笑着說：“有這麼安排的嗎？你老餘犯什麼錯誤了？你老餘就是犯錯誤了，也不能這麼安排。我這個市委書記怎麼能領導你呀？就算我厚顏無恥硬要領導你，這臨市人民也不能答應。”
老餘問：“你現在在哪呢？”
李向東說：“在辦公室呀！我現在還是你的市長。”
老餘說：“那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怎麼樣？讓我再指揮你一下。再不指揮，以後就指揮不了了。”
李向東說：“別說一下，指揮兩下都行。”
到了老餘的辦公室。老餘早站在門口等着李向東，先就跟他握手，很緊地握着，且還騰出一隻手拍着他的肩膊。這一拍，就把楊曉麗咬他的傷給拍痛了。李向東皺了皺眉。老餘就問，怎麼了？你不會這麼不經拍嗎？李向東笑着說，不小心碰傷了，讓你這一拍，拍中了傷口。
老餘問：“問題不大吧？”
李向東說：“小傷，沒多大影響。”
這幾天，李向東都不敢去游泳池游泳了，怕脫了衣服被別人看見那是一圈牙印。
老餘說：“說心裡話，我是很捨不得你走的，雖然，你到臨市的時間不長，但爲臨市幹了多少事，現在臨市的老百姓即使把我忘了，也忘不了你這個市長。”
他說，我當市委書記十年了，跟我擋搭的市長裡，最合拍的就是你。
他說，調令很快就要下了。這地級市委的決定也太快了，快得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李向東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個事。上午地級市委書記纔跟我談，這下午常委會就決定了。”
兩人坐定了，老餘便說，有些話，我想，還是要跟你說一說，也算是送別贈言吧！
他說，你這次回市（縣）並不輕鬆，比你來臨市的時候一樣，一點不輕鬆。你到臨市來，只是當市長，多少還有條退路，五個億能不能解決？解決不了，還有我這個書記頂着。這一次，你可是沒退路可走了。
他說，我們幾個區市的書記有時也會議論市（縣）的事。這黨政一把手不團結，主要負責在書記這邊，但是，直接責任還是在市長那。至少，這市長的位置沒擺正。市委書記爲什麼會被激怒呢？主要是市長要對着幹，市長反對市委書記的意見，市長在沒有得到市委書記同意的情況下，擅自主張，做出一些與市委書記相對立的決定。
他說，那個市長，在省裡有人，據說是省政府的一位副秘書長，就是地級市委書記也不想招惹他。所以，你還是有個思想準備，小心一點。
李向東當然不能表現得自己剛知道這事。他說：“我也瞭解過，也多少知道點情況。”
他說，按你老餘多年的經驗，你說，我應該怎麼應對？
他說，你可是我最敬重的領導之一，我很清楚，在這時候，你跟我談這個，完全是爲我好，希望我回市（縣）後，能打開局面，所以，我也很誠懇地希望你能給我一些有益的訓導。
老餘說：“訓導就不敢說了，說說自己的看法吧！他的絕活應該還是跟你吵跟你鬧。”
他說，雖然，你是一把手，但是，他不把你當一把手，不尊重你，有些事情你就很難擺到桌面上來談。意見分歧，你不跟他吵鬧，他也要跟你吵鬧。他本來就想吵鬧，有了機會，他肯定要吵要鬧。
他說，這一吵鬧起來，你不可能遷就他。你要維護自己市委書記一把手的尊嚴，否則，還怎麼在市（縣）立足？但這一吵鬧，主要責任就在你這了。何況，他還嚐到了甜頭，前市委書記就是因爲這個被調整走的。
他說，你要想辦法，讓他鬧不起來。
李向東問：“那我怎麼才能讓他鬧不起來呢？”
老餘說“對付這種人，你不能僅靠自己的力量。”
他說，你要依靠副書記、常務副市長、常委秘書長。這三個人，是你對付他的主要力量。你是一把手，要抓住這三個人，應該不難。他們更多還是偏向一把手的。
他說，做出任何決定的時候，先跟這三個人通通氣，達成共識，然後，召開書記處會議。現在，說書記處會議應該不規範了，機構改革後，沒那麼多書記了，現在只有三個書記，市委書記、市長兼副書記、專職副書記。所以，以前所說的書記處會議，還應該包括常務副市長、常委秘書長，就叫五人組會議吧。
他說，在五人組中，三個人偏向你，他就孤立了，即使他有不同意見，也不要跟他吵鬧，就實行表決，一表決，少數服從多數，這問題基本上就定下來了，他即使提出某些決策，你也可以給這種辦法否決他。
老餘說：“五人組會議後，再把意見擺上常委會上討論，你就主動了。”
他說，或許，他還會在常委會上提出自己的觀點，其他常委可能也會他的看法，但是，只要你們四個人態度一致，那些有意見的常委也不會太堅持。
他說，你最好在這三人中，物色一個代言人，爲你說話，說得難聽一點，讓他當你的傳聲筒，有什麼話，就讓你的代言人發表你的觀點，那市長就是要吵要鬧，也不可能跟你吵跟你鬧，他只能跟你的代言人吵鬧。
他說，這市長跟一個專職副書記、常務副市長，或者常委秘書長吵鬧，越吵鬧得兇，就越顯示他沒有水平。
李向東立時雙眼一亮，有一種撥開雲霧見太陽的感覺，心裡暗暗驚歎，想這老餘真是高深莫測！想當初自己要是跟老餘過不去，定會一敗塗地。
老餘“哈哈”一笑，說：“見笑了，僅供參考。”
李向東說：“老餘，你這一席話，很讓我醒神，也讓我找到一條出路。來到臨市，能在你的領導下工作，能結識你這位兄長式的領導，真是我的福氣！”
他說這番話是由衷的，真心感激的。
這時候，李向東對回到市（縣）不再那麼心虛了。
老餘便說：“今晚上，我們一起吃頓飯吧，我們還沒有真真正正坐下來吃頓飯呢！聽說，你的酒量很不錯，我們就好好比試比試，看看誰能把誰喝倒了。”
李向東笑了起來，想老餘不是那種好鬥的人，想老餘既然知道自己喝酒的酒量，還提出要比試，那酒量定也是很了得了，於是連連擺手，說：“老餘，你真是深藏不露呀！”
他說，還是改天吧！等地級市委正式下調令了，再好好跟老餘你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