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五章 慢慢的控制（六）
雷老闆這些年靠着蔣老大這棵大樹發了橫財，都說中國最好做的生意莫過於頂着紅頂的生意，雷老闆這些年沒少佔公家的便宜，工程簽約後，本來定好的用一流的材料他全都換成三流的材料，完工的時候還是按照使用一流材料的價錢結算，單單這一項，一年就要多賺多少錢？
反正是公家的工程，沒人真正關心所謂的質量問題，只要把負責質量檢驗的人給餵飽了，一切就全都萬事大吉了。
替公家做工程，還有一個好處，公家從不拖欠該給付的工程款，不僅不拖欠，工程款上週轉不暢的時候，還能從財政上先支付一部分的工程款拿來用用。
做過生意的人都知道資金週轉不暢的難處，那真是難以言表，明明知道有賺頭就是沒錢往裡頭投了，這樣的難處，雷老闆從來都沒放在心上，反正公司的週轉資金如果出現難處，自有人從財務上撥付款項貼補過來。
儘管雷老闆在宏遠公司得到的好處是別人吃剩來的湯水，可對於雷老闆來說，他已經感到很滿足了，這樣的肥差可是多少建築公司的老闆做夢也想不來的呢。
不用四處找工程做，所做工程的賺頭又是其他同行的數倍，這樣的生意，打着燈籠也難找啊！
接近十一點的時候，兩輛黑色奧迪車總算是姍姍來遲，遠遠瞧見轎車快要到公司大門口的時候，雷老闆趕緊腆着一張臉湊上前去。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謝謝！
殷勤的幫領導打開車門後，雷老闆彎腰屈膝“無比熱情”口吻對秦正道說：“秦主任，我們公司的員工聽說秦主任要親自來看望大家，大家都很興奮呢，這不，一大早的就自發站到門口恭候大駕了。”
秦正道遠遠坐在車裡就已經看到了雷老闆公司門口的花樣，這麼熱的天氣，搞兩排年輕姑娘身穿露大腿的旗袍頂着火辣辣的大太陽站在門兩側，別人看見了，指不定以爲這家公司有什麼大喜事呢，要是知道這些花架子就是爲了迎接自己這個開發區的主任，還不知道背地裡怎麼罵自己。
秦正道微微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眼最合適的處理辦法就是自己快走幾步，等自己進入公司後，這幫招人眼球的儀仗隊自然也就收工了。
雷老闆見秦正道看起來似乎面色不善，倒也並不以爲意，作爲一個經常跟官員打交道的生意人，見慣了領導幹部這種當着衆人面不可侵犯的一副嘴臉，其實私底喝酒罵娘弄女人哪樣不來？
雷老闆一邊尾隨秦正道往裡走，一邊心說，“中午喝酒的時候，我倒是要看看你秦主任到底是什麼真面目？”
秦正道不說話低頭只顧往前走，身邊人只好全都跟着腳步匆忙起來，在雷老闆的親自引領，一幫人先到宏遠建築公司的會議室就坐。
宏遠公司的會議室跟經濟開發區的會議室裝修風格完全不同，這裡更像是某個酒店的大包間兼會議室功能，一進門的多媒體設備很適合唱歌娛樂，再往裡走一張條形會議桌看上去倒也湊合，可會議桌的一旁卻又擺放了一個U形類似調酒用的吧檯。
一邊開會一邊喝酒？或許宏遠公司的領導平常開會真是這麼幹的，要不弄個調酒吧檯在這幹什麼？
坐在旁邊有吧檯的會議室裡，雷老闆首先當着衆人的面對於秦主任來公司考察工作表示熱烈的歡迎，然後向秦主任彙報了公司近年來的傲人成績。
“在開發區領導班子的支持，作爲掛靠在開發區管委會的宏遠公司，這些年的業績是不錯的，談到業績，雷老闆免不了用了一些精確的小數點的數據，說到最後，話鋒一轉，又說到公司運營時間比較長，無論在哪方面多少存在些問題，尤其是在公司的運轉資金方面，希望開發區能給與支持。”雷老闆顯然對此類彙報輕車熟路，三言兩語介紹完畢。
秦正道靜靜的等雷老闆講話結束後，問：“雷老闆，方便把宏遠公司的賬目拿來看嗎？”
雷老闆愣了，卻還是爽快的吩咐會計：“去，把近期的一些賬目全都拿過來給秦主任審閱。”
賈振國坐在一邊瞧着雷老闆那平靜如常的表情，心說，“這傢伙裝的還真是挺像那麼回事，可惜啊！今兒秦主任是專門挑刺來的，等着吧，有你難受的時候！”
會計很快把賬目搬過來一沓，秦正道隨便的翻看了幾頁後，擡眼看着雷老闆問：
“雷總，你們宏遠公司作爲掛靠在開發區底的建築公司，統計數據上標明，去年開發區有15個大的建築工程項目，投資達到40多億元，其中宏遠承擔9個，投資是接近30個億啊，按照這樣的比例，那麼宏遠公司應該上交利潤至少也該有五個億吧，可是我看到報表上的數據卻不到1個億，這裡頭是不是你們公司在賬目清算上，或者是管理上存在問題？”
秦正道的問話一針見血，雷老闆嚇的心裡一顫。
去年公司的工程款對外界來說應該是個秘密，尤其是秦正道這個新來的開發區主任，蔣書記一定不會讓他接觸這一塊的數據，怎麼他對項目的投資款之類的情況竟然如此熟悉呢？
雷老闆心裡暗說了一聲，“糟糕！這廝今天恐怕是有備而來，純粹是找茬來了！”雷老闆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應急反應還挺快，衝着秦正道“呵呵”笑了兩聲敷衍說：
“秦主任，您也知道，我們是掛靠在開發區的建築公司，內部管理這一塊我們應該比其他一些建築公司更加規範些纔對，至於說利潤這一塊，您是領導，自然不瞭解咱們底的真實情況，這幾年原材料漲價相當厲害，搞建築這塊早就不像前些年那麼多賺頭了，去年就賺了這麼些錢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秦正道聽了這話心裡不由陣陣冒火，“雷老闆這孫子，這是想要把自己當猴耍嗎？難不成他會以爲隨便說幾句話，自己就會信了他？幸虧昨天看了賈副主任拿給自己的資料，否則今天豈不是要被這小子蒙也無話可說？”
“雷總，開發區的匯通建築公司，跟你一樣是掛靠在開發區建築公司，去年匯通公司承擔的工程涉及資金8個億，上繳的利潤卻比你們公司上繳的還多，即便是按照比例算起來，你們現在拿出來的賬目也是嚴重解釋不通的，如果你今天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會向縣委縣政府建議紀委過來調查公司的財務狀況，我想不管是誰在哪個環節出現問題，你這個公司老總都是要承擔責任。”秦正道黑着一張臉冰冷口氣。
聽出秦正道話裡有所指，雷老闆心裡也有些忐忑起來，按理說，他也只是擔任了宏遠建築公司老總的名號罷了，公司的一切事務還不是幕後老闆蔣老大說了算，現在秦正道要跟自己上綱上線，他可沒必要去幫蔣老大擋槍子。
低頭想了一會，雷老闆說：“秦主任，如果您確實認爲我的公司有問題，可以讓紀委的工作人員過來調查，我現在能表態的就是，我管理的公司是經得出調查的。”
“是嗎？雷總看起來倒是信心十足嘛？不過，有些事情，只有信心是不夠的，你的公司是不是有問題，能不能經受得住紀委的查處，依我看，還得要看調查結果才行。”秦正道提高了音，語氣中帶着幾分凌厲。
“雷總，我在這給你早點打個招呼，周紀委的工作組會進駐宏遠公司，你們公司的歷年財務報表要準備好，相信紀委的審計結果會給所有人一個明確的交代，還希望到時候，雷總能盡力配合。”秦正道見雷老闆此時一張臉像是霜打的茄子早已不復之前神采，打着官腔發話。
雷老闆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他已經看出來了，秦正道今天過來不僅是找茬，他純粹是抱着砸場子的心思過來的！
這樣嚴重的情況已經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建築公司老總能控制得了的，必須由公司的真正幕後老總蔣老大親自解決問題才行。
一次不愉快的考察很快結束，儘管雷老闆竭盡全力想要挽留秦正道一行人留吃頓飯再走，秦正道等人卻還是堅持離開，等到秦正道乘坐的專車剛啓動，原本點頭哈腰站在公司大門口恭送領導的雷老闆迫不及待轉身大步流星迴自己辦公室。
今天上午的事情，他必須要及時向蔣書記彙報，否則的話，一旦釀成什麼嚴重後果來，他雷老闆可承擔不起。
雷老闆回到辦公室慌慌張張的給蔣老大打電話，把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蔣老大聽後並沒有當回事，他對雷老闆說：“說不定，秦正道這個人本來就是拍馬屁的傢伙，也許就是隨便嚇唬你罷了，那紀委的人也是他秦正道能隨便說來就來的，他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人物了。”
“蔣書記，從秦正道今天那穩操勝券的表情看，說不定宏遠公司的許多內情他已經有所瞭解，否則的話，秦正道也不會這麼大的膽子當着宏遠公司那麼多人的面口出狂言，畢竟說要讓紀委過來調查宏遠公司的事情，可不是能隨便拿出來開玩笑的。”
雷老闆見蔣老大的思想上並沒有引起重視，趕緊添油加醋的把秦正道已經掌握公司一些投資數據和彙報上去的具體利潤數據的事情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