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跑道上，飛機滑行一段後，機頭擡起，在嗡嗡的發動機聲響中，劃出一個優美的曲線，慢慢地爬上藍天。隨着高度的攀升，地上的建築物越來越小，漸漸的，偌大的候機大樓，也成了火柴盒，行人猶如螞蟻般看不真切。
管良榮一直都看着窗外，直到飛機飛過厚厚的雲層，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他這才拉下遮陽板，然後扭過頭對一旁的林辰暮笑着說道：“小輝啊，我們這次去武溪，你沒給其他人說吧？”
“沒有沒有。”林辰暮就笑着說道：“管叔叔既然吩咐了要微服私訪，我又怎麼可能搞得沸沸揚揚的？再說了，我還怕其他地方來截胡呢，呵呵，這年頭，要懂得低調，悄悄進村，打槍的不要。”
“你啊，還懂得低調？”管良榮就打趣道：“我可是聽說了，爲了搞你那個龐大的鋼鐵城項目，你可是連你們辦公大樓都給賣啦？”
林辰暮就微微笑道：“其實那棟辦公樓遲早都要賣的，太過於奢華了，拿來作爲政府辦公大樓不太合適。正巧英特爾公司相中了這塊地方，價格也合適，所以乾脆就賣給他們了，還賺個人情。”
“呵呵，你那個鋼鐵城的計劃，總投資可是要一百多億，賣棟辦公大樓，能湊多少錢？”管良榮就擺擺手，不以爲然的說道。
不同於其他行業，鋼鐵行業想要做大做強，所需的資金可謂是天文數字，動輒就是數以億計。
“能湊一點是一點，積少成多嘛！”林辰暮笑着說道，似乎並沒太當回事。
“你啊，就是太過於衝動了。”管良榮就語重心長地說道：“這次來武溪，你蔡叔叔就怕你過於激進求成了，給財政造成巨大的壓力和負擔。發展是硬道理，可也要量力而爲。你的計劃書我看過了，不過恕我直言，我並不贊成你們的步子邁那麼快。武溪沒有豐富的礦產資源，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特色和優勢，斥巨資去搞這個鋼鐵城，很可能會得不償失。”
林辰暮就笑笑，沒有言語。他知道，管良榮說這番話，很可能不僅是他的意思，還有可能是蔡元峰，甚至姜老爺子授意。鋼鐵城的項目看起來確實很華而不實，風險性也很高，因此，看好的人並不多。只不過，大家看自己這麼堅持，不好明說，就想通過管良榮這個行內人士來表達這個意思。
他們的好意，林辰暮當然心知肚明，是不想自己在這上面栽跟斗。爬得越高就摔得越重，林辰暮在高新區的政績已經足夠閃亮了，現在最好的選擇是穩妥，力保不出狀況，而不是冒險去放這種衛星，不給自己留退路。
不過，對此林辰暮也自有打算。只要有實力足夠強的公司介入，他那個鋼鐵城的計劃是很可能會實現的。而一旦這個鋼鐵城落成，對於武溪的影響和好處，絕不會遜色於英特爾。
鋼鐵行業可以說是現代工業的基石，隨着國家西部大開發戰略的逐步推進，西部的發展機遇會越來越多，對於鋼鐵的需求量自然也就越大，武溪的鋼鐵城正好恰逢其時，不僅可以就近滿足武溪的需要，因爲距離近，運輸成本低，在周邊市場的競爭力也是不容懷疑的。
林辰暮身份的特殊性，再加上兩人關係還算不得多麼親近，因此，許多話管良榮也只是點到爲止，很快又換了其他比較輕鬆的話題。
別說，雖然管良榮身處鋼鐵行業，可卻很是博學多才，許多方面的都有所涉及，說起來頭頭是道，旁證博引的，讓林辰暮是大開眼界。而林辰暮的表現，也令管良榮嘖嘖稱奇。
他發現，林辰暮既不像許多時下的年輕人，喜歡滔滔不絕的表現自己，也不像另一部分人，會膽怯緊張地不敢說話。自始自終，他都是面帶微笑認真傾聽，然後不時附和或是發表幾句自己的觀點，話語不多，卻往往能夠切入主題，引得管良榮心癢癢的，大有遇到知己、不吐不快的感覺。
從首都到武溪，大約要飛兩個半小時，一路上，兩個人聊着聊着，很快就抵達了武溪上空。聽到飛機上的廣播，管良榮這才意猶未盡地說道：“小輝啊，等忙完正事了，咱們再好好聊聊。你的許多想法雖然激進和大膽，不過卻很有創造性。看來老爺子讓你來基層工作是對了的。在基層，你不僅能積累和學到許多東西，還有機會將你的這些想法付諸行動，進行檢驗。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凡事欲速則不達，做事其實就跟買股票差不多，只要準備充分了，你永遠都不會缺少機會，可一旦一腳踏空了，就會被套牢。”
林很忙心頭驀地一驚，也意識到管良榮這話是給自己敲響了一個警鐘。居安思危，未雨綢繆，即便自己覺得有十足的把握，也應該要考慮到各種危險的可能，並做好完全的準備，免得一旦真的發生什麼意外，情況就危急了。
於是，林辰暮就斂起臉上的笑，正色對管良榮說道：“謝謝管叔叔，我一定牢記您的教誨。”
管良榮就笑了笑，心頭對林辰暮的印象，似乎又重了幾分。
正如林辰暮對管良榮所說的那樣，他們這次回來，並沒有驚動任何人。他也只是通知了王寧輝找了幾輛車來接機。之所以找王寧輝，而沒通知他的司機祁宏，就是擔心走漏了風聲。
走出機場一看，林辰暮都不禁嚇了一大跳。王寧輝這廝搞的陣仗也實在大了點，兩輛奔馳轎車，還有一輛奔馳中巴車，一溜的停在機場門口，車牌居然還是連號的，還真是有些打眼。
見到林辰暮，王寧輝笑呵呵的就是一個熊抱，然後得意洋洋地說道：“怎麼樣？哥們兒沒給你丟人吧？”
“這些車你哪弄的？”
“什麼叫哪弄的啊？全都是公司剛買的。”王寧輝就嚷嚷道：“這不，咱們生物科技園還沒有正式建成投產，可來洽談生意的已經絡繹不絕了。光是西交會上，咱們簽下的訂單就有三千多萬，公司的形象也要跟得上不是？”
說這話的時候，得意之色是溢於言表。
想當初在東屏，他老爸的洪安建設，一年累死累活，也不過就幾百千把萬的進賬，而且其中不少還要各個環節的打點應酬，一年下來也掙不到幾個辛苦錢。可現在，聽了林辰暮的安排，來武溪搞這個生物科技園，廠房還沒出來，訂單就拿了幾千萬，別說其他人不相信了，就連王寧輝自己到現在都還像是做夢似的。
“沒出息，才三千多萬就騷包成這樣？”林辰暮就瞪了王寧輝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在他看來，因爲生產原材料極爲廉價，因此，產品的成本也大大降低，有了這個巨大的優勢，市場反響肯定會很激烈，別說是三千多萬了，就算王寧輝告訴他三個億，他也不會覺得有多麼吃驚。
不過，當着管良榮和其他首鋼工作人員的面，林辰暮也不好給王寧輝多說什麼，就轉身對管良榮說道：“管叔叔，這位是我大學同學，我特地請他來接我們的，大家請上車吧。”
剛纔不過寥寥幾句，不過管良榮也算是聽得真切。他雖然不清楚林辰暮這個朋友究竟是幹什麼的，不過廠房還沒建成就能拿下三千多萬的訂單，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和驚疑。
要知道，這幾年和改革開放前不一樣，幾乎是賣方市場，商家要想將產品賣出去，真是要煞費心思，而且還不一定能奏效。這在他們鋼鐵行業來說，也同樣是如此。除非是有着很高技術含量或附加值的產品，而且擁有其他產品所不具有的競爭優勢，纔有可能在市場中占主導地位，甚至能讓買家趨之若鶩。
而更令他有些好奇的是，根據他的判斷，林辰暮似乎和這家企業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有着舉重輕重的話語權。不過，這種情況對於許多公子哥來說也實屬正常。但凡有點能耐的公子哥，都會充分利用自己的關係來經營自己的企業，當然，這些企業絕對不會掛在他們的名下，尤其對於林辰暮這種走仕途的，這些方面是需要避諱的。
首鋼這次連同管良榮在內，總共來了十一個人，除了管良榮及其秘書之外，其他九個人，無不是業內的行家，能夠對東江鋼鐵廠進行全面的評估，以幫助首鋼最終決定，是否和東江鋼鐵廠合作，以及採用怎樣的合作方式最爲有利。
兩輛奔馳轎車，其中一輛坐的自然是林辰暮和管良榮，另一輛上就是管良榮的秘書和兩個高級工程師。其餘七人，全都乘坐的是那輛奔馳中巴。
車子直奔武溪市中心的凱賓斯基大酒店，王寧輝早就在這裡訂好房間了。將管良榮送上房間，林辰暮就說道：“管叔叔，你們今天也坐了幾個小時飛機了，肯定辛苦了，先休息一下。晚點我再過來和你們一起共進晚餐。”
“呵呵，小輝啊，你先去忙你的。”管良榮就笑呵呵地說道：“這上了年紀，身體確實不比以前了。你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曉得安排。”
“那怎麼行？在首都那就不說了，到了武溪，肯定是要客隨主便，聽從我的安排。”林辰暮就笑着說道。
“行，都聽你的安排。”管良榮笑笑，又說道：“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早日對鋼鐵廠的情況進行了解。”
“沒有問題，我待會兒就去安排，明天你們就可以進廠。”
等出了酒店，王寧輝就有些納悶地問道：“阿暮啊，那老頭怎麼叫你小輝啊？搞得我還以爲是叫我。”可見林辰暮面無表情，眉頭微蹙，像是在想什麼問題，就訕訕笑了笑，不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