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微微一怔——她是沒想過柳凡還會回薔薇院的。
不管是在誰看來，柳凡這次立下大功，險些將命都搭進去了，朱禮肯定不會虧待了柳凡。要說前程——還有什麼比柳凡留在朱禮跟前服侍來得有前途？回到薔薇院，別說旁人就是楊云溪自己也是有點兒覺得糟蹋了人才。
可是誰知道柳凡竟是回來了。
楊云溪的怔神也只是片刻之間罷了，很快她便是笑道：“快叫柳公公過來說話。”
璟姑姑忙就去將柳凡請了進來。
柳凡進屋後，別的先不說，只是恭恭敬敬的給楊云溪行了一個禮。
楊云溪自己不方便起身，便是讓璟姑姑扶了柳凡一把。
柳凡直起身來後，楊云溪這纔看見了他的面色有些蒼白，想來是還沒好利索。當下心頭嘆了一口氣，倒是有些感慨：“多虧了你細心。不然的話——”
柳凡微微一笑倒是不敢居功：“這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貴人卻是別這樣說了。”
楊云溪又問他：“身子可好利索了？”
柳凡回道：“已經是好得差不多了。並不影響當差。”
既然柳凡先說道當差這事兒，楊云溪便也是沒遮着掩着，當即道：“你如今來薔薇院，卻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她本想問是不是回來當差的，可轉念一想萬一是回來收拾東西的呢？所以也就含混了一下。
柳凡畢恭畢敬道：“自是回來當差的。”
楊云溪微微一頓，忍不住皺起眉頭來：“殿下身邊正是需要人服侍的時候——”
“殿下也十分看重貴人肚子裡的小主子。”柳凡笑道，末了微微一頓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說太過冷淡，便是又接着言道：“況且殿下之前就吩咐我看顧貴人，如今哪裡能半途而廢？”
楊云溪當然也不會真去想柳凡到底是心甘情願主動回來的，還是朱禮命他回來的。她問這麼多，其實就想看看柳凡有沒有不情願罷了。
她冷眼瞅着，柳凡倒不像有任何的情緒。對於回到薔薇院這件事情，也不牴觸。既然柳凡沒有不痛快，她也犯不着推辭婉拒什麼的。畢竟柳凡的本事擺在那兒呢。
“如此，那薔薇院還得你多操心了。”楊云溪笑道，末了又吩咐璟姑姑：“回頭姑姑帶着柳公公去開了庫房，那些藥材不用也是黴壞了。我如今懷孕又用不上，柳公公這次身子虧損了，正好是將那些能用的都用了。”
能收進小庫房的藥材，自然都不是什麼一般的貨色。此時楊云溪說這話，便是要將小庫房的藥材放開了給柳凡用了——她這樣也未嘗沒有結交柳凡的意思。畢竟柳凡本事在那兒擺着，在朱禮跟前的地位也有，能結交當然是好事兒。不說死心塌地的替她着想，有個善緣總是好的。
柳凡也沒扭捏推辭，只是誠懇的謝恩。隨後才告退了。
待到柳凡走了，璟姑姑這才上前來低聲道：“聽說柳凡是自動跟殿下請求繼續過來當差的。原本殿下的意思是讓柳凡歇一歇好好養養身子。”
楊云溪聽了這話，目光微微一閃後便是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璟姑姑說這話之前當然也就是猜到了柳凡的心思，此時見楊云溪也是猜到了，便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說，徑直退下去給柳凡拿藥材去了。
蘭笙在旁邊看着楊云溪和璟姑姑打啞謎，心裡早就急得跟貓撓似的，當即見人都走了便是忙問：“好主子，你們打什麼啞謎呢？我怎的聽不懂？”
楊云溪含笑看了一眼蘭笙，見蘭笙急得都有點兒抓耳撓腮了，便是乾脆低聲解釋起來：“殿下想讓柳凡休養一段時間，這說明了殿下看重柳凡。柳凡對殿下雖不敢說有救命之恩，可是這份護主的情誼卻是讓殿下心裡看重的。”
蘭笙更加迷糊了：“對啊，是這樣沒錯。那柳公公爲何還要來薔薇院？”
楊云溪被蘭笙這般迷糊的樣子逗得心癢癢，便是伸手捏了捏蘭笙的臉頰：“宮裡瞬息萬變，若柳凡真是歇一歇了，自然有旁人來頂替他的位置。你說，等到柳凡再被殿下想起，又哪裡還有位置安置他？如今他主動回了薔薇院，一則是薔薇院的一攤子事兒既讓他有足夠的功夫休養身子，又不至於讓他在殿下跟前失了蹤影。二則，即便是他現在在殿下跟前的位置被人頂替了，可是隻要殿下時常看着他，自然也不會埋沒了柳凡。”
蘭笙聽了這麼一番話，倒是有點兒憤懣起來：“這麼說來，柳公公這是利用咱們了。”
楊云溪微微一笑搖搖頭：“也算不得利用。只能是各取所需罷了。我們薔薇院有了柳凡，能放心許多。而柳凡也得了好處。這是好事兒。你也不必不痛快，柳凡能想着回來，其實又何嘗不是顧念着當時我讓他出宮那件事情？否則，他若是懇求殿下不願離開，殿下也不會非要趕他走。”
蘭笙被楊云溪這一頓彎彎繞繞的倒是弄得有些糊塗，不過還是記住了幾個要領，當即點頭乖巧的應了一聲：“那我就不討厭他了。”
看着蘭笙這般，楊云溪倒是一忽兒有點兒羨慕起蘭笙來——蘭笙的世界倒是單純又簡單。一時她又恍惚想起進京之前，蘭笙那副還團團稚氣的樣子。一晃幾年過去，蘭笙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可是心思卻還純良，對自己也是一如既往。
“嗯。”楊云溪笑着應了一聲，嘉獎的看着蘭笙：“你不是喜歡吃藕花糕？今兒就讓小廚房做罷。”
蘭笙登時高興起來。饞巴巴的樣子叫人看得也是忍不住脣角帶笑。
楊云溪心想：若是她這個薔薇院能一直維持住這般情形，她也是心滿意足了。比起別處的勾心鬥角，驚心動魄。她這裡就顯得平淡安寧許多，這於宮外似乎尋常，可是於宮內卻是十分難得了。
蘭笙高興了一陣子，隨後又有點兒焉巴巴的：“可惜過兩日冊封大典咱們也不能去看看——”而且，原本楊云溪的良娣之位，如今生生的落到了徐薰頭上，要說不遺憾那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