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大沼地魔沼地下的某處。
"喂,夠了吧?什麼時候才能放我下來?"貝迪維爾鬱悶地問。
現在的他浮在半空中。更正確地說,是像一個氫氣球那樣浮在半空中,尾巴的位置有一根細繩連着,這根細繩的另一頭則被策士埃裡克握在手中。是【第二奇蹟------質能創造】的效果,通過細繩從埃裡克那邊傳達到貝迪維爾身上,讓狼人青年自身的體重被一個向上的推進力抵消,所以他變成像現在這樣子,在"無重力"的狀態下漂浮着。
雖然這樣一直浮着也沒有什麼讓他難受的地方,但這樣子總覺得好尷尬。他現在這副樣子簡直就像是被一個大孩子拖着走的大型氫氣球似的......
"那麼,"還在長長的水晶走廊上走着的策士埃裡克,回過頭來看了貝迪維爾一眼:"你是想讓我放你下來,讓你自己走咯?你不是累得走不動了嗎?體力已經恢復了?"
"嗯,讓我再想想......"狼人青年有點猶豫。畢竟被人拖着走的他不用耗費半點力氣,也是挺輕鬆的一件事。他其實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的雙腿因爲長時間沒有活動,倒是又酸又麻的。考慮到利用這個地下水晶走廊離開魔沼之後,還得親自跨過又髒又粘的突厥大沼地,貝迪維爾確實也有點不願意。要不忍耐住這份尷尬,讓埃裡克帶他一路回到突厥族的村落再說?
"話說回來,你從剛纔起就一直在搞什麼?"埃裡克突然又問。
"哦,這個嗎?"貝迪維爾稍微停頓了一下手中的工作,其時他正在用咒術之火,在自己的右手背上燒灼下一行接着一行,沙粒般大小的字符。
"這是令咒......吧,大概。"他自己也不太肯定地回答道。
"令咒?你纔剛見完大老師克拉娜,這麼快就急着用強化了的咒術之火給自己刻下令咒了?這麼渴望得到強大的力量嗎?"埃裡克裝出絲毫不感興趣地隨口問道。
"不。這個令咒有點兒特殊......這是從大老師那裡學來的【真言】,是讓我不至於迷失在【混沌】之中的最後保險措施。"狼人青年答道。
其實【令咒】也不過是那麼一回事,只是咒術師對自身下咒,嚴格規範自己的一種手段而已。【令咒】不一定需要是強大咒術的啓動術式,只要是下咒就行,任何行事的下咒都是一樣的。其中當然也包括【提示自己要變成怎樣的人】。
刻在貝迪維爾手背上,甚至可以說是隱藏在他手背的狼毛下,平常根本看不見的這一串【令咒】,是狼人青年用他族人艾斯基莫族的語言,特意刻下去提醒自己的話語:
"
你就是你,貝迪維爾。不管你變化成什麼,不管你經歷過什麼,不管你曾經是什麼,你都依然是你。
是你過去所做的一切努力、是你一生中的全部抉擇,不論對錯,造就了現在的你。你就是你,不是他人,無可替代。
【你】是用你過往的一切所塑造出來的,現在這個形態的【你】。此時此地,就在這裡,繼續延續着,續寫着,只要生命未曾消逝,就不會終結。
因此這就是你的人生。你自己的人生。不管是在這蒼茫浩瀚宇宙之中,多麼卑微、渺小的生命,
你的人生仍然是你的人生。無二獨一的、無法複製的人生。
"
"這不都是一堆廢話麼......"聽完貝迪維爾唸叨,策士埃裡克很努力地忍住不笑:"在自己身上刻下那種沒有用的廢話,就能變強嗎?"
"我這樣做目的並不是爲了變強啊。"狼人青年自嘲般笑道:"只是爲了不讓自己在【混沌】之中迷失自我。因爲我曾經陷入其中,我知道它的可怕之處。這個世界曾經徹底地忘卻了我。不管是曾經的友人、親人、還是最親密的同伴,他們都失去了和我相關的一切記憶。只有我還記得這一切。當我迷失於【混沌】之中,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的那一刻,我感到了恐懼。
我在想,要是這個世界已經不記得我了,而我也不記得這個世界,那麼,我和這個世界是否再也沒有半點關聯〔卡瑪〕了?
於是我感到了恐懼。要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記得我,我也不再記得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那這個世界便再也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真是有夠蠢的。"不知策士埃裡克是根本沒聽懂貝迪維爾的話,還是故意裝作不懂,他沒好氣地哼道:"就算你不記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不記得你,世界也還是會繼續轉動的。而你也一樣得繼續活下去。如果沒有了回憶,也不過是繼續創造出更多的回憶,把空蕩蕩的心填滿罷了。有什麼好怕的。"
"你真是......一個過於樂觀的人,埃裡克先生。"貝迪維爾道。
"你也是一個過度悲觀的人,貝迪維爾先生。"策士埃裡克回道。
就在這時候,水晶的長廊基本走完了。由那水晶構築起來的通道盡頭竟然還有一個向上的樓梯,直通地面的出口。埃裡克走了上去,從水晶構成的拱門離開,外面已經是一片沼澤了。
"怎麼辦?這裡的沼澤有齊腰深的泥沼,裡面有各種螞蟥和吸血蟲。"貝迪維爾略帶諷刺地問:"現在纔來後悔剛纔把那綠色的防蟲膏油洗掉了,也太遲了哦?"
"根本沒有擔心的必要。"埃裡克冷然哼道。
貝迪維爾知道策士埃裡克可以使用【第二奇蹟】移動和他身體有直接或間接接觸的物體,以達到駕乘着東西浮空的效果。他之前就看到埃裡克坐在一塊很普通的大樹皮上,一路浮在空中越過這個沼澤了。他還以爲埃裡克會到處找他的樹皮,乘坐樹皮離開的。狼人青年卻萬萬沒有想到,就連樹皮都是不必要的。
因爲,"交通工具"早就齊備了------它就是貝迪維爾.的.身.體。
"喂!你在幹什麼?!"貝迪維爾感覺到事情有哪裡不對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不顧狼人青年的反對,策士埃裡克已經輕盈地一躍到了貝迪維爾的背上,就這樣騎着狼人青年。
"混蛋......!"貝迪維爾的額角冒出大量青筋:"喵的混賬!給我下來!我可不是你的馬兒!你想死嗎?!?"
"哦?我是可以下來啦,但那是否意味着你的體力已經恢復了,可以自己走路了呢?如果你想在沒有防蟲藥膏保護的情況下獨自走過這種滿是吸血蟲子的沼澤,也不怕感染到瘟疫,我當然可以放你下去啊,隨你的便?"
"呃!"本來想破口大罵的狼人青年馬上欲言又止,情緒漸漸平復。雖然被這樣騎着當成交通工具確實羞恥,但要他〔特別是洗完澡的他〕毫無防護地淌過那個又髒又噁心,還有吸血的蟲子出沒的沼澤,他確實也是不願意。這種時候他也只能向黑惡勢力低頭了。
"混賬......給我記住!回去之後要你好看------"
啪!
"嗷!"貝迪維爾還沒有說完,屁股就捱了對方一個巴掌:"嘿!住手!"
他激動地四肢亂劃,就像是在空氣中游泳似的------儘管貝迪維爾到如今都仍然是一隻旱鴨子。
"對對,用力劃吧,馬兒。靠我的【第二奇蹟】可沒有辦法制造多大的推進力,僅僅是托起兩個人的體重就已經是極限了。"埃裡克卻惡作劇般獰笑道:"你不是在趕時間嗎?身爲【馬兒】,你不提供點推進力,我們想趕快回去就難了。"
可怕的不是這句話是爲了捉弄貝迪維爾而說的假話。可怕的是這句話很有可能是真話。
貝迪維爾越發惱怒了,咬牙切齒的他卻又沒法反駁對方什麼。他現在要是反抗的話,【第二奇蹟】帶來的反重力效果就會消失,他就會臉朝地地整頭狼砸在骯髒的泥沼地上。那可比現在的狀況羞恥百倍。
沒有辦法之下,狼人青年抽出他的鎢龜舌鞭子。
他們現在距離地面〔泥沼地面〕大概有五英尺,完全是鞭子能夠觸及的範圍。於是貝迪維爾就把鞭子放出去,在鞭子幾乎要打中藏在泥沼下的岩石地面之前就打開了它的鉤爪,讓它牢牢地抓住地面。然後狼人青年只消用力牽引,作爲繩索被使用的鎢龜舌鞭子便帶着浮在半空的貝迪維爾和埃裡克,向前移動了好幾碼的距離。他們兩個人都被【第二奇蹟】的力量控制住,剛好和他們自身的重力抵消掉,因此他們在這"無重力"狀態下向前滑動幾乎是沒有阻礙的,也許唯一的阻力就是空氣阻力了。
又移動了一小段距離,貝迪維爾發現沼澤有些泥沼坑十分深的區域,就連鎢龜舌鞭子也沒有辦法觸及到泥沼之下的硬地面。他於是掏出黑鉞神鋼彎刀,按下了其中的插件系統。一道衝擊波從其中打出,推進着貝迪維爾往前又移動了一段距離。
必須這樣一路慢慢飛回去嗎?看着都累。狼人青年不禁嘆道。
這樣搞雖然很遜,但好歹是能往前移動的。等差不多接近象人族的村子時---貝迪維爾心想,到了那時候,才讓策士埃裡克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