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尚未落地。
“嗡……”
阿弗眼中的光芒已然熄滅。
逃了？
顧慎看着眼前的小正方體，搖了搖頭。
青銅大殿的上空飄來了阿弗憤怒的聲音。
“顧慎，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它的程序設計的確不完美，單從守護初始號這一點來看，阿弗已經完美履行了它應該做到的那些職責，只是當年的熔鐵與工匠之神沒有想到，順利逃亡之後的人類文明內部會出現眼中分歧，導致後續的進化者心眼一個比一個多。
至於顧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太清楚如何與AI相處了。
阿弗在絕大多數時刻都是明智且理性的。
但工匠之神賦予了它其他的一些精神，在那些程序未有編撰的地方，它還很“稚嫩”。
與【深海】不同，初始號的代碼不會自行升級。
所以在顧慎眼中，阿弗在“與人相處”這方面像是一個孩子。
“好了，我不問了。”
顧慎無奈對着青銅大殿聲音飄來的方向招了招手：“你下來吧，我告訴你‘愛之主’夢境裡的畫面。”
阿弗警惕問道：“當真？”
“當真。”
顧慎點頭之後，那個熄滅輝光的小正方體重新震顫了一下。
看到阿弗投來的小心翼翼的目光。
顧慎笑道：“我在‘愛之主’的夢境裡，看到了她生前的模樣，福音盒碎片的力量應該沒有完全消散，她還與我對話了。”
“對話？”
阿弗激動起來：“愛之主大人對伱說了什麼？”
“她問我……是否也要拔劍。”
顧慎道：“所以我纔會問你，曾經是不是有人已經來過初始號了。”
“……”
阿弗陷入了思考之中。
“不管那人是誰，他一定沒有拔劍……要麼是沒嘗試，要麼是拔劍失敗了。”
顧慎微笑道：“我不想讓你違背自己的諾言，所以關於‘此人’的消息，我以後也不會再問了，只是有一點希望你能通融……我想自己在這初始號上找尋‘他’留下的痕跡，以此拼湊當年的真相。”
阿弗的回答，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顧慎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答案——
有能力獨自一人，跋涉萬里，抵達這冰海深處的，放眼五洲，屈指可數。
如果是神座，不管是哪位。
都不會讓這“初始號”在海上漂浮如此之久。
早就已經發動一洲之力，將其拿下！
思前想後。
唯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艾倫圖靈。
顧慎非常懷疑，當年在冥王墓陵裡留下那些古文刻字的“旅行家”，也是圖靈先生。
“我……”
阿弗猶豫了一下，最終輕嘆一聲。
這個態度，不是拒絕，也不算接受，只能說是默許。
它認真道：“既然愛之主問你是否要拔劍……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退出了夢境。”
顧慎坦然說道：“那把劍我目前還拔不出來，沒有嘗試的必要。”
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深入金色幻夢，見到愛之主的模糊面孔，已經抵達極限。
再前進一步都難。
匡論拔劍……
“這樣嗎？”阿弗語氣之中明顯有失望，它連忙問道：“那以後呢？”
“以後……”
顧慎挑了挑眉，道：“區區拔劍，不成問題。”
他如今有一枚實實在在的火種，放在陵園，尚未熔鍊。
拔劍之時，若是成就神位再來，必定能成！
阿弗眼神之中紅光閃爍。
不見小正方體如何動作，兩縷紅光分別射出，落在了顧慎和顧小滿的面前。
“這是‘初始號’的精神定位。”
阿弗誠懇說道：“只要接受這縷輝光，你們的精神海中就會多出一個座標。哪怕二位離開了這裡，憑藉這個座標定位，也能隨時回來，無論‘初始號’潛沉到哪裡，永遠會爲你們留一扇【門】。”
它給兩人都發了【門】。
很顯然，這是認同了顧慎和小滿。
……
……
深海之下，初始號緩緩沉潛。
顧慎帶着小滿，在阿弗的帶領下，穿越青銅大殿，去往其他地方。
“這裡是冥想室，工匠之神留下了八塊‘幽魂璞玉’。”
阿弗介紹：“坐在冥想室裡修行的超凡者，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凝聚心神，來完成精神修行……無論是誰，都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顧小滿聞言之後甚是詫異：“雲之戒？”
“這是什麼？”阿弗好奇。
“天空神座打造的封印物。”顧慎解釋：“佩戴者可以快速進入‘看客心境’，也就是你說的事半功倍的集中狀態。”
“看客心境，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在我們那個時代，主人曾說過，大部分超凡者的修行心境，可以分爲三個境界。”
阿弗緩緩道：“第一個境界，名曰‘登堂’，就是一比一進行正常精神修行，大部分超凡者覺醒能力之後，精神不可控，無法穩定運轉呼吸法……想要真正踏上修行之路，就需要讓心湖平穩。這第一個境界大部分人都能做到。”
顧小滿饒有興趣聽着，現在五洲的安全委員會，也有類似的精神安全程度劃分。
按照阿弗所說，如果第一個境界都做不到，那麼便已經接近“失控”。
“第二個境界呢？”
“第二個境界，便是‘入靜’。可以快速進入內心世界，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展開修行。”阿弗微笑道：“如果我沒看錯，小滿姑娘目前就處於這個境界，修行起來速度很快，但距離更高層次還差一些。”
顧小滿有些赧然。
她修行年歲短，又是煉體開局，心境這方面總是不夠靜。
當然也有“雲之戒”輔佐的原因。
她不需要修行心境，若要展開精神修行，只需要佩戴戒指，就可以快速凝神。
“第三個境界，主人命名爲‘心流’。”
阿弗低聲道：“心流狀態之下，超凡者的精神修行效率奇高無比。你們眼前的冥想室，就能讓進入其內的超凡者，快速進入‘心流’狀態……當然這也是有上限的，如果進入冥想室的人越多，璞玉的力量也就會被分散。”
“心流狀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外界之事，渾然忘我，這應該就是你們所說的‘看客心境’了？”
“大概是了。”
顧慎笑了笑，他好奇問道：“工匠之神說絕大多數超凡者在這三個境界，也就是說……在心流狀態之上，還有更高的精神修行心境？”
“有。”
阿弗沉聲道：“主人的心境就在‘心流’之上，我曾問過他，更上面的境界是什麼，主人告訴我，心流之上，便是視動爲靜，無需忘我，也無需摒棄外界，只要能夠做到一心化多，便會發現精神無窮止境。”
“我曾親眼看見，主人分出十數縷精神，分別進入‘心流狀態’，來鑄造不同的器具。”
“當初的星艦，就是這麼打造出來的……除了主人，其他人沒辦法做到這種神蹟，即便是那些偉大的領袖，也沒辦法做到。”
顧小滿聽得一陣出神，一人分化出十多縷精神，都處於‘心流狀態’，這是什麼概念？
“小顧先生，您的心境似乎已經抵達了‘心流’？”
阿弗一直觀察着初始號內部發生的事情。
顧慎殺完玄龜鉅鹿之後，曾閉關修行過短暫的時間。
在它的觀測之中，顧慎的精神修行速度，似乎並不比冥想室要慢……
“應該算是吧。”
顧慎笑笑，他沒告訴阿弗，在冰海沉睡的那五年裡，自己已經踏出了超越“心流”的那一步。
一心化三。
揣摩長生古文，轉化生機之火，參悟秋之呼吸。
按照工匠之神的劃分。
其實他已經不在這三個修行境界之中……
而不得不驚歎的是，這位工匠之神的精神之強大，一心化爲十幾多用，而且全部是“心流狀態”，這得是多龐大的精神海才能支撐這般消耗？
“路漫漫其修遠兮。”
阿弗安慰道：“能夠常駐‘心流’狀態，你已經十分了不得了，心境修行並不影響戰力……很多超凡者都會將其忽略。這傳說之中的第四層心境，即便是那些領袖級的偉大人物，也未必能夠做到。”
“是啊……這的確很難。”
顧慎附和着點頭。
自己的看客心境，算是受益於千野大師的指點，以及熾火的精神反饋。
如果不是在冰海向死而生。
他很難參悟出“一心多用”的更高心境，修行越到高處，越是需要機緣，造化。
有些時候，光憑天賦和努力，是不夠的。
“雖然答應了‘那人’要保密，只不過有些事還是可以說的……”
阿弗壓低聲音，悄悄說道：“那傢伙的心境出奇強大，根據我的評估，絕對不是‘心流’這個境界的。”
“哦？”
顧慎挑了挑眉。
圖靈先生的心境很高……
這倒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在五洲的已知情報中，圖靈先生並不是一個戰鬥型領袖。
他對五洲所做的貢獻，在於“古文”的開發，以及【深海】的研造。
“只不過，心境高，也未必是好事。”
阿弗輕輕嘆氣道：“我主人也說了，心境與戰力無關……在當年的那個時代裡，好幾位領袖之中，我主人的實力應該算是最弱的。”
阿弗所說的四層心境，其實放到現在，就是精神安全程度。
一個人的精神越安全，越不容易失控。
心境高，理論修行速度快。
可真打起來，心境對勝負的幫助並不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圖靈先生的實際戰力並不高咯？”
這一次顧慎沒開口，反倒是顧小滿主動詢問。
“咳咳，咳咳咳……你說什麼？”
阿弗已經學會了如何和狡猾的人類幼崽打交道，它立刻裝傻充愣，當做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