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並沒有回到我曾經的家中,爲了躲避李師兒的追殺,我們去了程祥的家裡。程祥的家十分隱蔽,他住在一間車庫裡隱藏的地下室中,那裡從外觀上看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共車庫,而打開其中一間車庫,就能發現一條向下的樓梯。
從這樓梯下去,下面的地下室面積很大,除了客廳之外,有四個房間,但都十分空曠,只有簡單的牀鋪和桌子,甚至連櫃子都沒有,能看到程祥的帽子衣服什麼的胡亂地丟在那裡。好在這地下室有一半是露在外面,有一圈長條形的採光窗,暖陽照進來,才讓這裡顯得並沒有那麼破敗。
程祥和章正之前都住在這裡。這裡被他們稱作“安全屋”,程祥說,像這樣的安全屋在這八百多年的時間裡他們弄了好幾個,就是爲了應付李師兒和其他突發狀況他們才準備的。
我們把尚舒安置在她的房間裡,然後請了一名外科醫生來這裡替尚舒把體內的子彈取出並縫合傷口。因爲是槍傷,不便去公共醫院,而這名醫生正是那種所謂的“私醫”,只接手這種非法的傷病,收取鉅額的診金,與地下犯罪分子周旋,賺的就是這種冒險錢。這裡雖然沒有專業的醫療設備,但這私醫手法嫺熟,對於外傷診治手到擒來,用了不到一晚上的時間,便將尚舒身上的各種傷口一一處理得當了。
私醫是個年齡不大的小老頭,他處理完尚舒的傷,便來幫我處理肩膀上的箭傷了。
“小姑娘,要麻藥嗎?”他從他那碩大的工具包裡取出了鑷子,在酒精裡胡亂地消了一下毒。
“呃,當然。”我坐在程祥身邊,握住程祥的手回答。
“麻藥要加一萬塊哦。”說着,還沒等我反應,就一針扎進了我的胳膊裡,推入了透明的藥物。
“啊!”我尖叫一聲,“太貴了吧!算了算了我還是去醫院吧……”
那私醫笑了笑,沒有理會我,而是在觀察我的傷口,等麻藥發揮作用。
“沒事,錢不是問題。小公主你放心。”程祥笑着安慰我。
“你一記者哪來那麼多錢……”我疼地淚都擠了出來。
程祥趴在我的耳邊小聲說:“喂,你也太小看我們了吧?我們三個可都是活了幾百年的人,有點資產難道很困難嗎?”
說的也是。從尚舒當時租我房子時候財大氣粗的樣子,再加上他們之前在小樹林裡買軍火,還有程祥身上這些低調奢華的名牌服飾……怎麼看怎麼像是暴發戶。我要是也能活幾百年,我就買房買地,然後做個大地主,包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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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幻想着,那私醫就一鉗子鑽入了我的傷口裡,雖然有麻藥,但那種肌肉撕裂的觸感也讓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包紮完畢,我躺下了睡了一覺。程祥則去打掃房間了,他說他已經不記得上次打掃房子是什麼時候了,所以趁着我們休息,就先收拾收拾,以免尚舒醒了之後看着亂糟糟的房間鬧心。
我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不知道是因爲太累了,還是一直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我睡得很沉,很久,很香甜。
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了。期間,我曾醒過來幾次,但都是喝了口水便繼續睡下了。程祥一人照看着我和尚舒兩個女人,也算是蠻盡心,熬了糯糯的米粥放在我的牀頭,我實在太餓,於是只好醒過來,端起來一口氣吃了個盡。
吃飽之後,我的精神就好多了,拿起放在牀頭的手機,隨手翻看着。卻突然看到了一條讓我臉紅心跳的新聞:金臺路附近地下管道炸裂,大量積水淹沒……這不是我們捅的簍子嗎,都上頭條了呢。我笑了笑放下手機,然後站起來活動活動,也順便觀察一下這個“安全屋”。
我先去了尚舒的房間,她已經醒過來了,但是由於李師兒的紅色蜈蚣身上帶毒,因此她體內還有毒素,身體依舊虛弱。她房間的一角吊着一個沙袋,旁邊擺放着一個木樁,地上零零散散放置着槓鈴啞鈴還有其他的我叫不出來的健身用品。她手裡拿着手機在翻看,見我進來,看了我一眼就繼續看手機了。我覺得挺尷尬,就只好轉身出去了。
尚舒隔壁是章正的房間,裡面有四臺大型計算機,都連接在一起,還有一個投影儀掛在頭頂,牆壁上還掛着幾支看起來十分炫酷的槍械。幾件黑色的襯衫用衣架整整齊齊地掛在牀頭,房間裡一塵不染,雖然是沒有裝修過的倉庫,水泥地板和灰牆也絲毫不影響它的美觀與整潔。
我關上門,向程祥的房間走去。我剛準備敲門,就聽見他裡面傳出打打殺殺的聲音。門沒有關,我推開一看,他正抱着筆記本在打遊戲。他見我進來,急忙合上電腦對我笑了笑:“小公主,你趕緊好些了嗎?”
“嗯。”我點點頭進來,“章正還是沒有信兒嗎?”
“沒有。我以爲他會直接回來的。也是奇怪了,怎麼就突然不見了呢。”程祥說着,一屁股坐在了牀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我瞥見程祥牀頭枕邊放了一本厚厚的書,是列夫托爾斯坦的《復活》,關鍵還是俄文原版書。我正想驚歎他還懂俄語時,卻瞥見他牀邊的地上堆了滿滿一地外文原版書籍,有英文,法文,日文,甚至還有藏文……我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在心裡默默膜拜了他一下。
“那……難道他被李師兒抓住了?”我問程祥。
“不至於。要是他處在危險中,他會給我們發送求救信號的。”說着,程祥張開自己的嘴指給我看,我發現他的一顆牙齒裡面竟然鑲入了金屬。“這是章正的得意之作,是個迷你的信號發射器,當有危險的時候,只需要用力咬下去破壞它的線路,這邊電腦上就會顯示與它失聯。可是你看……”程祥說着,打開電腦調出一個窗口,“他的信號發射器還在顯示,說明他並沒有遇到危險。”
好吧,果然是技術流。
在程祥的桌子上,正擺放着我們從金臺夕照碑找到的陰沉木匣,也就是第一份金君的屍骨。正是因爲它的出現,我纔想起了關於陰沉木匣的記憶。那是一名叫做竹崆大師的機關偃師專門爲金君製作的連環匣,所謂連環匣,就是指它們的開關都是一環扣一環的,木匣上大大小小的凹槽就如同鑰匙孔一般,必須湊齊了全部的連環匣,才能拼湊在/一/起/打開。所以,陰沉木匣本身即是鎖,又是鑰匙。
“程祥,我們不是要毀掉金君的屍骨嗎?直接把這木匣丟進火爐裡不行嗎?一定要先打開嗎?”我用手撫摸着木匣上的凹槽,問到。
“你想的也太簡單了吧。這裡面本身就是金君的骨灰,再怎麼燒還是如此啊。我們銷燬屍骨,要靠其他的方式,所以必須要打開這個木匣。”
“其他的方式?”
程祥點點頭:“是,一種無法逆轉的方式。”
我很好奇:“那,到底是什麼方式呢?”
程祥笑了:“小公主,說了你也不明白。不用着急,等收集齊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又賣關子。我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卻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帶眼鏡,這種感覺就像是明星出門沒有化妝一樣,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小公主,你說的那個竹崆大師,會不會就是當初幫助子息大人佈置地下機關的那個偃師啊?”
“可能是吧。但是我能想起來的,當時幫助子息大人的人,就只有他,還有一個江湖術士,就是你們說的冉伯的祖先。那江湖術士好像是叫什麼郎,這點我記得不清,但是這個竹崆大師我卻記得清清楚楚。”
“在當時,精通機關術的偃師本來就很少,如果這個竹崆大師和子息大人確實有過接觸的話,那就幾乎能說明,當時佈置這些機關藏匿屍骨的人,就是這個偃師和那個江湖術士了。”
我點點頭:“那我們要是能找到真正的冉伯和竹崆大師的後代,是不是對我們尋找屍骨會有很大的幫助?能夠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程祥認同了我的說法:“那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去找真正的冉伯和竹崆大師的後代了……”
“不對!”程祥話還沒說完,我就急忙打斷了他,“我們的首要任務不是這個!而是李師兒!”
程祥被我說懵了,一副不理解的樣子。
“我當時……當時爲了救尚舒,給了李師兒一個地圖……”我沒底氣地說。
“那不是你胡亂畫的嗎?”程祥問我。
“正是隨手畫的,才最可能是真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只見章正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手裡拿着我當時給李師兒畫的地圖,而那地圖因爲泡過水,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章正!?”我驚得站起身來,肩膀上的傷卻猛地疼了一下。
“章正?你怎麼回來的?”程祥趕緊上前仔細檢查章正的身體有沒有受傷。
“我被地洞抽離水時候的機關吸入,然後回到了之前放置人面鼓的石室裡,沿着原路返回。由於地道里機關損毀,大規模的地下水全部涌了進來,我們當時下來時打的洞也被填滿了水,於是我就從那裡遊了上來。”
章正說着,脫下不知道在哪裡順手偷來的外套,穿上自己的短袖,繼續說道:“上來之後我發現廢棄大樓旁白停了好多輛車,猜想應該是李師兒他們,就去他們那裡發現了有人在實時監控定位,我幹掉了那操作人員,就穿上他們的衣服按照定位系統找去地下車庫了,結果就發現了他們。當時地下室被水淹,情況混亂,我就混入被水衝散的李師兒一行人中,趁機把她手裡的地圖偷了回來。”
“贊哦,章正大人。”程祥用肩膀撞了撞章正,嘿嘿一笑,“不過……你說這地圖是真的……是什麼意思?”程祥接過那張模糊不清的地圖,問章正。
章正對我們說:“你們沒發現嗎,我們按照子息大人提供給我們的金臺夕照碑的地圖,順利找到了第一份屍骨,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屍骨的位置並沒有錯誤。那就說明,子息大人隨手畫的地圖也是受到潛意識影響的,而那潛意識,正是第一個子息大人的記憶。”
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對,我隨手一畫,爲什麼能夠畫的那麼仔細?那細節簡直就像是我親身去過那裡一樣。那這麼說……下一份屍骨所在的位置,就是在這張地圖上?
我看了看那模糊不清的地圖,突然覺得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