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撫摸着我的手停了下來。我聽到身邊有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哎……”
似無奈，似悲切。
聲音輕柔無奈，並無辦法暴戾與兇殘。
趨於內心的趨利避害的本性，我緩緩的將頭從臂彎中擡了起來。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樸素吳琦的平常婦人的臉。
那婦人的模樣有些眼熟，可我盯着她看了許久，卻還是笨拙的沒有想起，我到底是在哪裡見到她的。
婦人蹲坐在我的身旁，擡着頭遙遙看着遠處的天空。她嘴裡喃喃念道：“此非安穩依，此非最上依，如是皈依者，不離一切苦。若人皈依佛，皈依法及僧，由於正智慧，得見四聖諦。”
“……”我啞然看着那婦人，沉默了一陣。
婦人回過頭，嘴角溫和的向上彎了彎。
她笑得很親和，沒有半點兒倨傲感。她抱着雙腿坐在我身旁，與我肩並着肩。
她側頭看着我，問：“你很害怕、很難過是嗎？”
我老實的點點頭，承認自己的畏懼與害怕。我害怕身邊突然出現的危險，也害怕無可知的未來。
害怕當我走出房門口，見到的只是剩下我一個人的現實。
而我所傷心的，也是我所害怕的。傷心自己沒能力保護自己，傷心大夥兒都在拼命的時候，而我卻還躲在這裡。
傷心我除了像只烏龜一樣躲起來，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女人點點頭，有感而發道：“人生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而我們除了勇敢的走下去，別無他法！”
“……”女人說的話很多，我無從反駁。不管是好的壞的，我們總是要面對，和爲此坐下抉擇。
即使是選擇逃避，那也是我們做出的選擇。後面的結果，也是因我們選擇的道路而出現的。
人生，從來就沒有無路可走！
“我死了很久了！”女人突然說。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垂眸看向她的腳邊。
外面雖然光線並不明媚，卻還是依舊能照射出人的影子的。
可我在她的腳步，的確是看不到任何的影子。
我錯愕的看着她，心裡替她有些難過。
她卻朝我笑了笑，笑容並不明媚，卻叫人心情舒暢。
她說：“我很早就死了……可是爲了我的兒子，我躲過了所有鬼差的追捕，留下來陪着他……”
聽着她那有些熟悉的描述，我猛的纔想起。眼前這個人，可不就是糖糖的母親李珍嗎？
她的丈夫，是個明星。可我卻有些記不清他的名字了！
或許在我心底，覺得向李珍丈夫那種人渣，根本就不配讓人記得名字吧！
人總是接收着潛意識的支配，我不想要記得，後來竟然也真的就忘記了。
“你是李珍！”我瞪大了眸子，有些訝異的看着她。
我以爲她早就離開了，或是變成風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誰曾想到，她竟然再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還與我在這閒聊。
“嗯！”她點點頭。嘴角笑容依舊不變，神情淡然得像是已經喝過孟婆湯，早已經不記得了前事。
或者說是，除了她兒子，其他的事情，她也不願再記得吧！
她也接受了她潛意識裡，對丈夫的怨恨，將他從她的記憶當中清除了。
“你與我……你覺得，誰更幸運呢？”李珍問我。
我擰眉想了想，還是覺得我比她幸運些。
至少玄蒼對我已是有了三世的情分，可李珍她……卻嫁了一個拋妻棄子的渣男。
李珍像是猜透了我心中的想法，她說：“其實……我並不覺得我不幸！”
我錯愕的看着她，不知道她這話只是爲了安慰我，還是真的如此覺得。
她說：“我們生活當中的一切，從來都不是讓人皈依安穩的所在。在這一切中，也沒有讓人得到解脫苦難的最好的辦法。”
我吶吶看着她，突然覺得現在在我眼前的李珍，與當初我見到的李珍，有了很大的改變。
她說：“我所在乎的，一直是我所在乎的人。而不在乎我的人，我也從不會勉強自己將他放在心上。”
她說：“夫人！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正的存在因果報應的！”
她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話，從來都不是她時候信仰的！”
她說：“我很慶幸，不管是在我活着，還是在我死了之後。從沒有浪費時間，在尋找那個男人身上。”
她說：“佛說：一切解圍虛幻！”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次在提及以前的事情的時候，神情始終都是極爲淡然的。
我從她臉上，看不到絲毫的不甘與怨恨。
想起當初她的執着，我實在很難想象，在她離開後的這段時間裡，她到底還經歷了什麼。
“哼！佛說慈悲，卻從無救人的慈悲。只是說慈悲、到慈悲而已！若真慈悲，這世上也不會有這麼多不該死卻還是死了的人！”
空中飄來一句滿是戾氣的話，女人聲聲鏗鏘，句句夾槍帶炮。
我與李珍怔了一下，兩人立即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是鬼！嘴裡卻唸叨着神佛之說，若佛真慈悲……那你爲何至今還不能進得佛堂呢？”犀利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與李珍立即調轉頭，朝身後看去。
一道白影閃過，我們身後空無一人。
女人的聲音再次從我們身後傳來，她說：“佛說普度衆生！你我也皆是衆生，爲何他們高高在上受人崇拜。而我們身處鬼界受人凌辱，你所說的因果報應呢？你口中念着的慈悲呢？他們又在哪裡？他們又普渡了誰？”
我與李珍再次轉身回頭，立即就見到站在我們兩步之遙的地方，站着一個身着白衣的鬼魅女子。
女子黑髮遮面，渾身散發着濃郁的怨恨之氣。
“好重的怨念！”我心中驚呼，下意識的拉着李珍向後退了退。
李珍半眯着眸子看着眼前那女子，盯着半晌，我突然看到她某種也閃過了一絲紅光。
我心頭大驚，忙伸手捂住李珍的眼眸，驚呼道：“李珍！不要看！”
李珍被我這一叫喚，立即回過神來。察覺到她自己剛剛險些收到對方影響，她忙側過身不再看那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