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楚傾顏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很不可思議，也很震驚，但是她必須問清楚，這關乎一個妹子以後的終身幸福。
原以爲得不到楚大哥的答覆，原以爲她會被看不起，她已經難過得想要放棄了。
但是聽到她和善地相問，心裡那一簇小火苗又重新卑微地燃起。
“因爲，”楊小環擡起頭，雙目帶着水光，“楚大哥是除了孃親，唯一一個對小環好的人，我不想再待在這裡，我想跟着你，就算是做丫鬟，我也心甘情願。”
“當丫鬟？”楚傾顏抿了抿脣，“你放着一個堂堂知府的小姐不做，跟在我一個無名小卒身邊當丫鬟，你不覺得這個想法過於衝動嗎？”
楊小環聞言搖了搖頭，“我在這裡，從未享受過一個小姐該有的待遇，而我也自覺配不起，畢竟我是庶出，庶出的姑娘只是比三等丫鬟好一點點罷了。”
不過她在楊府的地位，恐怕連下等丫鬟都不如。
“你覺得跟在我身邊有榮華富貴可享？”不能怪她這麼說，她必須讓這小丫頭看清事實。
楊小環慌忙搖頭，“不是這樣的，楚大哥，小環未曾想過要高攀你，是，是——”
解釋到最後，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了，急得淚水在眼眶打轉。
“那是什麼？只因爲我待你好？小環你看清楚，我現在是男子，你在對一個男子說這樣的話，很容易讓人誤會，而且我只是殿下身邊的隨從，要想從你父親身邊帶走你，很難。”楚傾顏強迫自己將這些話說出口，因爲這是事實。
一個一個問題拋過來，楊小環只覺得自己就要被砸暈了，她咬着牙，強忍住鼻酸，“楚大哥，小環不敢對你有非分之想，只是希望能夠待在你身邊見見世面，我一直嚮往外面的世界，我不想拘束在一個地方，我也有尊嚴，我不甘被屈辱，但是我現在無法強大，我沒有力量，所有人都可以踐踏一腳，我沒有母親，父親一心只在公事上，從未在意過我，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我渴望有人伸出手，拉我一把。”
楚傾顏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些話，看到她，她彷彿想到了之前在京都的自己，那個弱小一直想要強大的自己，說不動容是騙人的。
楊小環說到最後，勇敢地擡起頭，“而那個人終於來了，就是你。我知道，就是你。”
“你——”楚傾顏吶吶不知該說什麼。
楊小環擦了擦眼淚，然後笑了，笑得有些悽婉又釋然，“孃親臨走前說過，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不是平白無故就掉落在自己面前，所以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今日小環站在楚大哥面前將這一番話說出來，小環已經做到了爭取，不管以後我在哪裡，想起今日的事情，都不會後悔。”
說完，楊小環朝她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自己的言行還是太出格了，恐怕嚇到了楚大哥了，不過她不後悔。
“那幾本書都看完了嗎？”
一道清亮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成功絆住了她的腳步。
她回頭，不解，詫異，期冀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木訥地點了點頭，“看完了。”
“明日，我抽查你，若是通過了，我便帶你走，從你父親手中帶走你，對於別人來說，也許很難，但是，對於我來說，不難。”
銀面少年說得很輕，但是落在她耳朵裡，卻如千金重。
淚水大顆大顆滾落，可是她卻笑得無比歡愉。
“好。”
心裡有一個聲音讓自己帶走她，楚傾顏想賭一把。
這一個讓人心中憐惜內秀於心的少女，到底值不值得她去堵？
另一個地方。
“殿下？殿下？殿下？”楊慶說完了一番對父城的展望後，滿心滿意等着英王殿下的評判，可是他說了許久之後，都不見身邊的人應答一聲，他不由試探着喚了幾聲。
呼喚未果，楊慶心想，是不是自己提的意見太好了，殿下在深思，所以纔沒有聽到他的呼喚，那自己還是再等等，於是楊慶又滿心滿意地站在風口中等待着，途中還打了好幾個噴嚏。
此時在與楊慶巡查着父城城防的蕭緒，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上，走神了！
這是不曾有過的錯誤。
而且一走神，就是一個下午。
他站在城牆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思緒已經飄到了昨晚。
小傢伙沒有聽他的警告，自己偷偷喝了酒，然後開始耍酒瘋。
但是她這個酒瘋不同於別人的摔罵無理取鬧，而是——
他抿了抿脣，他從沒有想到過，小傢伙會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他的身體卻已經起了反應！
對他呵護備至的女娃起了反應，這是一件多麼令他難堪的事！
本該是被他捧在手心裡的寶，他卻對她有了感覺。
這個認知，讓蕭緒不由握緊了拳頭。
因爲他現在又該死地回想起了她身上那若有似無惑人的幽香，身子一剎那緊繃起來。
他立即閉眼運起內力壓制住身上那亂竄的熱意，最後才輕吐了一口濁氣。
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的雙眼已經恢復了清明。
“殿下？”楊慶見他深吸了一口氣，立即又喚道。
被打斷了思緒，蕭緒有些不悅，但是他又很好地隱藏起了自己的情緒，“楊大人剛纔說了什麼？再說一遍。”
楊慶有種被灌了一口冷風的感覺，方纔殿下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嗎？
“是這樣的，微臣覺得父城……”楊慶不敢違令，立即又重頭說了一遍。
但是，楊慶說完一遍後，某人又神遊了。
於是，接下來的對話便是——
“楊大人再說一遍。”
“是這樣的，微臣覺得父城……”
這樣的對話重複了一路，楊慶重複得口乾舌燥，而蕭緒卻仍舊繼續他的走神。
準確來說，整整一個下午，蕭緒都是在發呆。
身陷於自己居然對自己一手養大的娃產生了綺唸的困頓陌生情緒中。
這種感覺，很陌生，很無措，同時也讓他想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