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覺得還不夠震撼似的，薛玉又溫吞吞地補充了兩個字，“黃金。”
譁。
衆人譁然。
三千兩銀子已經是天價了，這個二世祖居然還是用黃金！
原本不滿薛玉出價比自己高的人，頓時換上了揶揄的表情。
這個人一看就是外來的，連行情都沒摸清楚，仗着家裡有點銀子，就胡亂開價，吃飽了撐的。
如嫣對這些人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可大家都是出來玩的，享樂是一回事，可出的價錢超過了享樂的歡娛，那就不值得了。所以，薛玉以三千兩黃金的價格，得到了聽如嫣撫琴的機會，在他們看來，絕對是銀子多了沒處用的敗家行爲。
老鴇比任何人都激動，要知道，如嫣是她辛苦培養的搖錢樹，每個月兩次撫琴，也是吊足了這些人的胃口，利益最大化。可也從沒拍出過這麼高的價格，所以薛玉一下就成了老鴇的金主。
“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來吧？公子運氣好，正好遇到我家如嫣撫琴，別的不敢向公子保證，可如嫣的琴技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在別的樓裡可聽不到。公子聽過後，絕對會覺得物超所值！公子請隨我來。”老鴇欲將薛玉朝樓上帶。
薛玉卻沒有起身，而是看着身邊的琴明軒，突然說道：“軒少可有興趣？”
琴明軒一愣。
薛玉笑着說道：“大考在即，軒少也緊張了好幾個月，要不，去聽一曲，輕鬆輕鬆。”
琴明軒面色微動。
薛玉慫恿道：“不過是聽一曲，就當放鬆吧。薛某也想借這個機會與軒少結交一番。”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琴明軒自然沒什麼好猶豫的了，只是終究對那三千兩黃金耿耿於懷，遂說道：“這怎麼好意思，這是薛公子花銀子拍來的機會，本少怎好奪人所好。”
“軒少客氣了，”薛玉不以爲意地說道，“薛某是真心誠意想與軒少結交，在薛某看來，三千兩黃金還不足以表達薛某的誠意。”
琴明軒微微緊眼。
這些年，他跟着琴東山遊走於各個世家，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所以不會因爲薛玉的一句話就忘乎所以。盛京最不缺的就是豪門大戶，百年世家，與這些人一比，相府還真算不上什麼。薛玉不去討好這些人，巴巴地來結交他，那就耐人尋味了。
琴明軒只當是因爲琴明月的關係，所以薛玉纔對他多了幾分心思，畢竟，太子是將來的新帝，太子妃是將來掌管後宮的人。從商人利益出發，後宮的買賣油水最多，從政客的利益出發，能傍上太子妃的孃家，前途一片光明。遂也沒想那麼多，跟着老鴇到了樓上如嫣的房間。
與別的房間不一樣，如嫣的房間佈置得十分典雅，頗有幾分小家碧玉的感覺，想來，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屋子裡有淡淡的薰香，讓人心神一震，不是那種萎靡的氣息，帶着清爽的味道。
琴明軒嘴角浮現舒心的笑容，顯然很滿意這樣的環境。
“公子。”嬌囀的聲音，是女子特有的軟糯，卻不是一般妓子
的嬌媚，有一點點清高與矜持。
琴明軒擡頭，微微一怔。
他雖然沒想過如嫣會是怎樣一個人，卻很肯定，絕對不該是他眼前這個人。
明豔的五官帶着溫婉的笑容，如一股清泉灌入他的心間，甜絲絲的味道，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誠然，如嫣的容貌屬於中上水準，還達不到讓琴明軒心頭一跳的震懾。
要知道，這些年，什麼樣的美人是琴明軒沒見過的？
單是琴琬與琴明月就是一等一的美人，所以單說樣貌，如嫣還不足以讓琴明軒覺得上心。
琴明軒覺得意外的是，如嫣身上的氣質。
不似一般青樓女子那般放、蕩，也不像其他清倌人那般欲擒故縱，刻意的矜持。
如嫣身上有淡淡的書卷氣息，雖不及豪門大戶培養的嫡女那般端莊大氣，可也比一般小家碧玉強上幾分，很是對文人雅士的口味。
琴明軒難得臉色緩了緩，坐在椅子上。
如嫣微微一愣。
往常來聽曲兒的客人，一見到她，哪一個不是色急地想要做些什麼，只不過，每次都能被她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婉轉”地駁回去。再加上“百花園”的後臺，尋常的恩客也不敢對她做什麼，可這不代表她不喜歡男人追逐她身影的目光。
而琴明軒眼中的戲謔，如嫣看得明白，認爲這是對她的褻瀆。
在如嫣心裡，自己的身份是不同的，就是比起外面家世清白的女子，她也是高高在上的。
琴明軒的目光刺激了她，一向不屑與恩客周旋的她，難得主動開口道：“看公子的眼神，似乎對如嫣的技藝有所懷疑。”
琴明軒不甚在意地說道：“不過是如嫣姑娘餬口的本事罷了，談不上有什麼憧憬。”
如嫣神色一變，語氣更加孤傲地說道：“不知公子貴姓，聽公子的語氣，似乎對琴藝很有研究。”
“研究談不上，只是略懂。”琴明軒比如嫣更加孤傲，根本就不願報出自己的姓名。
兩人一說一話，打着機鋒。
如嫣慢慢走到琴前坐下，纖長的手指在琴絃上一撥，低沉厚重的聲音在屋內緩緩盪漾。
說得多，不如撫上一曲，堵住這個人的嘴。
如嫣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做了。
幾乎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如嫣手指撥動，流暢的樂曲從她的指間溢出，熟悉到不需要經過大腦，下意識地彈了出來。
琴明軒一怔，這琴聲……
是他聽過最有意境，技術最嫺熟的。
微微閉眼，琴明軒沉浸在琴聲營造的夢幻裡。
婉轉悠長，或纏綿，或嬌嗔，屬於情人間炙熱的氣息，讓屋內的溫度緩緩上升。
琴明軒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帶上了心猿意馬。
這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撩撥着讓人酥麻的欲罷不能，朝四肢蔓延。
一曲終了，如嫣挑釁地朝琴明軒看去。
“如嫣姑娘的
琴技在下佩服。”琴明軒老成地說道，“不管是技藝還是意境，都已達到大師的水準。”
如嫣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只是笑容還來不及擴散，便猛地一僵。
琴明軒坐在先前她的位置上，狀似無意地撥動了幾根琴絃，隨着他手指的動作，越來越激昂。
與如嫣的纏綿不同，琴明軒的琴聲低沉厚重，節奏分明，砸在心間，瞬間帶動着周身的士氣，隱隱有一絲亢奮。
如嫣第一次有了棋逢對手的感覺。
這段時間，來聽她撫琴的恩客不少，可大都是衝着她的美色而來，沒有一個是懂她的，只不過想在她面前混個眼熟，等到她開、苞之日，就往她身上砸銀子。
雖然不屑這樣的恩客，可如嫣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能壓住心裡的噁心，與這些人逢場作戲，時不時地被摸摸小手，調笑兩句。
而眼前的人，雖歲數不大，可骨子裡透着儒雅的味道，不過分清高，不刻意疏遠，更沒有用一雙渾濁的，色眯眯的眼睛看着他。
而且……
如嫣偷偷打量着琴明軒。
不可否認，琴明軒溫文爾雅，不管是容貌還是舉止，都堪稱翩翩公子，再加上週身的氣度，讓她有幾分心動。
“公子的琴藝，如嫣自愧不如。”如嫣垂着眸子說道。
琴明軒微微一笑，“如嫣姑娘自謙了。”
兩人說着文縐縐的話，可氣氛比之前好了很多。
琴明軒回到相府，已是次日凌晨了。
臉上絲毫不見疲憊，反倒有種莫名的興奮。毫無睡意，回到院內，意猶未盡地撫上幾首小曲，直到平撫了心裡的煩躁，纔到了外院琴東山的書房。
琴東山囑咐了他兩句，又將朝中的局勢分析了一遍，突然說道：“本來，說這件事還有些早，我想等你秋闈結束後再告訴你的，不過以你姨娘的性子，她恐怕早就迫不及待了。也是，你的歲數也到了該議親的時候了。”
“爹。”琴明軒面色微窘。
琴東山繼續說道：“爹對你的期望，你最明白，所以即便你到了知曉人事的歲數，爹也沒讓你姨娘給你屋內安排人，就是想你專心學業。你是相府的未來，不僅自己要有能力，就是未來的妻子也必須是要有能力協助你的，所以，爹對你的親事很上心。你姨娘很早以前就開始幫你張羅了，有了幾個人選，你先看看，等你金榜題名之時，你姨娘就讓人上門提親。”
琴東山是個人精，自然不會貿貿然然地上門提親，只不過在平日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試探了幾家人。若是以琴明軒現在的資歷，相府有高攀的嫌疑，可要是琴明軒高中之後，那就不一樣了。
“畫像在你姨娘那裡，空了你去看看。”似乎狀元之位早就是琴明軒的囊中之物，琴東山的語氣莫名地篤定。
琴明軒心不在焉地點頭，腦海裡莫名其妙地浮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他一向對這些事不上心，這恐怕是他第一次對女人有想法，不過，在他看來，不過是最正常不過的欲、望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