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猛然的擡頭看着李太后,眼光如刀,誓要將李太后千刀萬剮;而陳氏呢,因爲李太后的一番話,猛地一個警鐘敲響,整個人呆若木雞,一副無法置信的模樣。
過去的一幕幕清晰無比的在腦海中回放,陳氏無力的拉動嘴角,她雖然直來直往慣了,也不善於使弄心機手段,可是,經歷的多了,她也會多些心眼在裡面。有些事情,只要不說,她可以當成不知道,當被人如此明明白白的解開來,讓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女人可以一直都不聰明,可遇到男人了,卻是聰明無比,她一直隱約的知道,先帝並不喜歡自己,所以對自己總是忽冷忽熱的,每次發生點什麼,明明不是自己的問題,總會將責任推到自己的頭上來。她心裡不是沒有委屈,但那又如何呢?她愛先帝呀,這個宮裡,沒人比自己更愛他了,就算先帝寵愛的霍氏,怕是也沒有自己愛的多,所以,她容忍先帝對自己做的一切事情,心裡總是存一份甜蜜的旖旎。
陳氏雙眼瞪得極大,極其惱恨的看着李太后,“你胡說什麼?你那個小雜種怎麼可能會是先帝選中的繼承人?誰不知道,幾位皇子中,最不得聖心的就是你這個賤人生的小賤種!”陳氏聲音極大,好似響雷在空曠無垠的荒漠中迴盪,因爲太過嫉恨,口水都噴了出來。
李太后厭棄的躲開,斬之類身子似笑非笑的看重陳氏,陳氏更是恨不得將李太后抽皮扒骨、挫骨揚灰。都難解她心頭之恨。
李太后只是微微笑着,並沒有多少的解釋。
看到李太后坦然無比的神情,汪氏反應了過來,而後是苦笑。原以爲霍氏的兒子沒有了,憑着先帝對自己的寵愛,自己的兒子應該上位纔是,沒想到居然不是這樣,自己,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在先帝心裡的地位。怕是。自己在先帝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什麼地位吧,都說齊氏男子癡情,先帝雖然貴爲一國皇帝,到底是沒有免俗,他心裡的女人,從來都只有霍氏吧!
陳氏在李太后淡定從容中越發的急躁起來,這纔想起從前被自己忽略的點滴來,試問有哪位皇子在六部中都走了一遭?試問有哪位皇子的腳步踏上了東西南北四個邊防重鎮,親自沙場殺敵?有哪位皇子走入民間,體會平民百姓的生活?在幾位皇子中。在勳貴、大臣、將士,乃至於普通百姓中,聲望最高?只有九皇子,洛王。
陳氏癡癡的笑了起來,先帝呀,您可真厲害。騙了所有人,連足智多謀的爹爹都被您騙過去了,都只以爲對手只有魯王和康王,沒想到啊,真正的對手卻被掩藏得死死的。難怪呢,難怪當初利用壽屏公主陷害魯王、康王的時候,栽進去的卻是沒什麼相關的洛王。
先帝,您害得臣妾好苦,怳兒也是您的兒子,這個寶座他也是有機會坐上去的?爲什麼不給他機會?您不愛臣妾沒有關係。但怳兒身上流着的是您的血液啊,想想從前,您也是很喜歡他的,怎麼到後來就不喜歡了,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臣妾苦了一輩子。您還要讓臣妾的兒子跟臣妾一般嗎?先帝,這不公平,這後位本該就是臣妾的,臣妾的兒子本該就是太子,寶座本該就是臣妾的兒子坐上去的。
霍氏,你這個賤人,陳氏咬牙切齒,磨得滋滋作響,當年要不是你,本宮怎麼可能會位居你之下,成爲小小的良娣?一個所謂的貴妃就能打發了本宮嗎?不可能,難怪你會保不住你的兒子,那都是你做的孽,報應在了你兒子的身上。
陳氏的恨意太過濃烈,配上她青紅交白的臉,顯得格外的恐怖,李太后看了之後,嚇了一跳,捂着胸口倒退了兩步。
尋雪見狀,忙使了個眼色,周邊管制的太監力道更加的大了起來,讓陳氏忍不住的呼痛出聲,良福也是個有眼色的,掏出帕子堵住了陳氏的嘴。
李太后拿起白底青花官窯瓷茶盅喝了口熱茶,定了定心神,纔開口道,“今日本宮叫你們過來,不是讓你們來發瘋的,本宮是有幾件就是想要問問,好落得個心安。”
汪氏嗤笑出聲,格外的刺耳,李太后也沒有訓斥,只是淡淡的說道,“本宮一直以爲你們兩個鬥得不可開交,早就視對方爲眼中釘肉中刺,但本宮沒有想到的是,你們兩個還真的像古話說的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要不是證據在手,本宮還真的不知道文忠太子和昭惠太子出事,居然是你們兩個聯手做的。”
李太后這話一出,本來還在掙扎着的陳氏和冷笑的汪氏,皆是直直的看向他,很快,反應過來的汪氏帶着譏嘲開口,“李氏,你也別再這裡打什麼花槍了,本宮再後宮中生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沒有見過,本宮如今是階下囚,落得什麼樣的下場,還不是你們這些個勝利的人一句話?證據,”汪氏哼了一聲,“證據能頂什麼用?只要聖母太后娘娘開口,馬上就有不少人捧上證據來。本宮的兒子雖然奪宮失敗,但本宮好歹也是正一品的德妃,兒子也是先帝親封的魯王,想要栽贓嫁禍,也得把事情做光溜了,別落下什麼話柄,污了你好兒子一世的英名。”
李太后並沒有動怒,依舊是淡淡的表情,“汪氏,本宮雖然從來沒有跟你好好的想處過,但本宮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本宮從來都不會說些假話去誆騙人,你真的以爲你們當年做的好事就天衣無縫嗎?”說道這裡,李太后面容一緊,一股子氣勢就出來了,“先帝始終懷疑文忠太子和昭惠太子出事是人爲的,並不是所謂的天意,先帝早在好幾年前就查清了所有的真相,他之所以不將此事昭告於天下,我想其中的緣由汪氏你是最清楚不過的吧!”
汪氏一怔,她如何不清楚?先帝是個有抱負的皇帝,可惜孝宗帝留下個亂攤子,打亂了先帝所有的計劃,好在先帝是個能隱忍的,生生的是將孝宗帝留下的瘤子一個個的除了,等到好不容易完成了這一切,先帝的身子卻垮了,一腔的理想抱負都成了空。她的兒子之前能得先帝的歡心,那是因爲自己察覺了先帝的心思,小心的將兒子朝先帝期望的方向發展。一切都如她預料的一般,只是,她最後還是錯料了先帝的心思。
被燒婚了頭的陳氏不明白,她什麼都不明白,她只知道,先帝騙了自己,騙了自己的兒子,所以她不甘心,她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就是霍氏了,都是霍氏的錯。
看着汪氏掩飾不住的黯然失落,李太后嘆了口氣,“你知道嗎?先帝曾經跟哀家說過,在着後宮中,你是最會察言觀色,你總能摸清他心裡的一些想法,每次你需要些什麼,你都會很謹慎小心的讓先帝順着你的意思來做,這一點,後宮中沒人能比得過你,連霍姐姐都不如你。也是因爲這一點,先帝纔不敢對你放下戒心,魯王被你教的很好,雖然這性子只學了三分不到,但先帝卻覺得魯王在冷血狠辣果決上,隨了你十分,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因此,在昭惠太子不諱之後,先帝首先剔除掉的就是魯王。”
看着李太后一張一合的嘴巴,汪氏呆住了,她猜了先帝的心思一輩子,卻怎麼也沒有猜到最爲關鍵之處,原來她的兒子從一開始就沒有了機會,哪怕自己除去了兩個最大的障礙。
“雖然心裡有不喜,但魯王再怎麼說也是先帝的骨肉,”李太后依舊淡淡的回述,“尤其是你還是位居一品的德妃,身份比起其他的幾位皇子來是要尊貴的多,汪氏雖然沒有陳氏軍功起家,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可也是世代官宦之家,在朝中的名聲也不錯,將來也會是魯王強有力的支撐。。。。。。”
“按你這麼說,先帝怎麼可能會同意將南疆歸順公嫡長女許給我兒?”汪氏表情木然,乾巴巴的打斷李氏的話,“南疆雖然現在被分成了好幾個省,但歸順公在南疆百姓中的地位是不輸給先帝的。”言下之意是,既然將自己的兒子割除在外,又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兒子娶勢力如此雄厚的妻族,尤其是外家勢弱了之後?
李太后漫不盡心的用茶蓋子颳了刮,“姐姐,您還不明白,先帝當初肯給歸順公一份尊榮,那也是形勢決定,先帝可是一直都明白歸順公可是擔不起“歸順”這兩個字的!雖然歸順公看起來確實臣服了,南疆又是天高皇帝遠的,但他們所做的一切是瞞不過先帝的眼睛的。”
汪氏的中心骨好似被人抽走了一般,整個人無力癱軟,政事她或許沒有男人敏銳,但她從來都是合格的後宮女子,前朝的事情,她從來都是善於分析,然後從中找出於自己有利的一面,歸順公的什麼心思,她是最清楚不過了,當初婚事能成,那還是因爲跟歸順公談妥了條件,沒想到,先帝早知道這一切,還默許了,後面的結果,不用多想,也明白,因爲一開始,他們就已經走錯了,想要再回頭的時候,路,已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