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蠻不在乎的說:“你要是願意,以後直接叫我笑霜就好!漠王妃什麼的,其實我也不過就掛個名了,在外人面前充一充,在府裡就不用那麼客氣了!”
“掛名?”許若昔下意識的看了看顏無歡,顏無歡本來就滿心不悅,聽到掛名兩個字,心裡愈發彆扭,他已將她看作漠王府的女主人,他的妻子,可她倒好,一張口就是掛名,好啊,死丫頭,你等着,本王很快就讓你不再掛名!
他心裡有氣,便冷冰冰道:“你既然打過招呼了,就不用再在這裡絮叨個不清了!快去準備碗筷,本王要和若昔一起用餐!”
他拿唐笑霜當下人用,又故意顯得跟許若昔親密,想惹唐笑霜嫉妒生氣,不想,人家跟沒事人似的,並不介意他的使喚,呵呵笑着點頭,跟接到什麼好差事似的,喜滋滋的去了。
顏無歡忍不住又要暗暗咬牙。
溫良最近做事,是越來越不靠譜了,他這出的什麼鬼主意?壓根就一點效果都沒有好不好?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只好硬着頭皮演下去了。
那邊食廳裡,唐笑霜跟青煙青渺一起忙活着,佈置碗筷,又屁顛顛的忙活着去廚房端菜,走路足底生風,面上笑意濃濃,嘴裡還哼着小曲兒: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
青煙不解問:“王妃,您至於這麼高興嗎?您是王妃啊,被王當下人使喚……”
連她和青渺都看不下去啊,怎麼許若昔一來,他們王就要區別對待啊,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唐笑霜樂呵呵回:“我喜歡做下人啊!做下人的感覺好酸爽!”
她心裡其實想說,比起跟顏無歡一起吃飯,她寧願做下人端茶佈菜!
青煙青渺對看一眼,嘆口氣,不再說什麼,王妃不急,她們這兩個丫環再急有什麼用啊!
飯菜很快布好,唐笑霜笑眯眯進去報告:“大叔啊,可以開吃了!”
看到她那歡脫樣兒,顏無歡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轉向許若昔,聲音陡然又變得低柔。
“若昔,你有沒有力氣起來,要不要讓下人端到你面前?”
“不用!”許若昔淡笑搖頭,“我哪裡就那麼嬌弱了,你別忘了,每回閨閣賽馬,我可是次次拔得頭籌!”
“也是!”顏無歡點頭,“何止閨閣女子?連本王有次也險些輸給你!”
“你還記得嗎?那也是你讓着我呢!”許若昔掩脣輕笑,“說起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們纔不過十歲,一晃,竟然就是十年了!時光催人老啊!”
她輕嘆一聲,頗有些自傷之意,顏無歡剛要開口勸慰,那邊唐笑霜卻搶先一步開口。
“許姑娘,你可別說自己老,就你這模樣,我這十七八歲的人都不敢跟你比的!你這眉眼已褪去青澀,光是舉手投足間的那一段風情,都是十七八歲的姑娘比不得的!”
顏無歡的嘴角微抽,這死丫頭今兒嘴是抹了蜜嗎?怎麼一個勁誇許若昔呢?她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該不是……裝的吧?或許明明心裡嫉妒得厲害,臉上卻一點也不表現出來,暗地裡說不定要想法捉弄許若昔,憑她那古靈精怪的性子,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吧?
這樣一想,他冰涼的一顆心,又似有些回溫,遂什麼話也不說,只看這兩個女人過招。
其實這次他真的又想多了,唐笑霜讚美許若昔,一半是因爲這女子確實生得好看,一半是因爲她想用熱情留住這顆福星,真心沒想什麼坑人的彎彎繞主意了。
而許若昔這邊,聽到唐笑霜的一番話,也是心花怒放。
人人都愛聽好話,唐笑霜又實在是奉承人的一把好手,這幾句話正好碰到許若昔的心坎裡,別提有多溫暖舒適了。
她未入府時,對唐笑霜充滿戒備敵對之心,因爲就是這個容顏半毀的女人,居然佔據了她的心頭至愛,入府時她還想着,要怎麼應對唐笑霜,此時見她一片天真爛漫,說的話又正碰到她的心坎裡,突然的就生出了好感,低頭微笑道:“王妃謬讚了!王妃才真正是美呢,青春年少,嬌俏動人,不知要比我強上多少呢!”
唐笑霜呵呵的笑了兩聲,說:“許姑娘快請入席吧,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許若昔在她的攙扶下起身,在席間坐定,轉頭又看她:“王妃,您怎麼不坐啊!”
唐笑霜“哦”了一聲,剛想坐下來,顏無歡卻突然道:“你不是掛名王妃嗎?你不應該在這兒吃,不是嗎?”
唐笑霜愕然,這位老先生抽什麼風啊?以爲她想跟他一起吃飯嗎?她是真的餓了!從早上去唐府到現在,她可是粒米未進,這會兒太陽都快落山了,她真的餓得前胸貼後背!
其實本來還不至於這麼餓的,因爲太興奮,一時都忘了吃飯這回事,可顏無歡偏讓她去端菜,那飯菜香味兒勾魂引魄的,她哪裡還受得了?
眼看着一桌好菜不吃,這種事,唐笑霜絕對不會做的。
她訕笑着回:“大叔,就算是掛名的王妃,我也得吃飯是不?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她一邊說着,一邊厚着臉皮拿起筷子捧起碗,忽覺手指一痛,手裡的碗跌落在桌上,打了幾個滾兒,一碗白米飯全傾在桌子上。
“大叔,你太過份了!”唐笑霜氣咻咻叫,“我這一天東奔西忙擔驚受怕的,我是隻爲了我自己嗎?我是爲了大家共同的目標啊!雖然今天發生點事,丟了點面子,可到最後,我不全給兜回來了嗎?還不夠將功折罪嗎?你幹嘛那麼小氣啊!”
“本王願意!”對於她的長篇大論,顏無歡只回了四個字,拽得不得了。
唐笑霜盯住顏無歡,忿忿然叫:“大叔,這樣子對我,不太好吧?”
大家好歹也是一條道上的兄弟,她好歹也是一女的啊,在一個外人面前,這麼不給她面子,這麼讓她下不來臺,真的好嗎?以後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哪裡不好?”顏無歡揚眉,“本王不覺得啊!好了,別囉嗦,拿着你的小碗,去找你的小夥伴去!”
唐笑霜撇嘴,那邊許若昔連忙打圓場:“無歡,別這樣,王妃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把她趕走,卻讓我這個外人坐在這兒,若昔真的無地自容啊!”
“許姑娘,沒事,你坐着就是了!”唐笑霜撇嘴,“他就是一個暴君!還是喜怒無常的那一種!我纔不跟他一般見識呢!哼!”
她氣呼呼的轉身往外走,那邊顏無歡卻又冷哼一聲開口:“罷了,既然有若昔幫你說話,你今兒就破例坐在這兒吧!”
“誰稀罕啊!”唐笑霜聳肩,“大叔覺得自己的小模樣很下飯嗎?嘁!”
她瞪圓了黑眸,使勁的剜了顏無歡一眼,大步走出羅王殿,顏無歡也拿眼剜她,一幅絕不示弱的模樣,鼻子裡忍不住又輕哼一聲,嘴裡罵:“死丫頭!”
許若昔呆呆的看着他,半天沒恍過神來。
在她的印象中,顏無歡就是一座冰山,基本上不會笑,大多時間,面色木然,無喜無悲亦無怒,他的臉是幽冷的一潭水,無波亦無瀾,可是,現在,她卻從他臉上看到了她從未看過的一種表情。
他看着很生氣,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怒,當然,也不是喜,更不是悲,那是一種只有幾歲幼童的臉上,纔會有的表情,那是跟最好的玩伴鬧彆扭鬥氣的表情,幼稚,可笑,卻又似分明有異樣的情愫流溢在其中。
與這種情緒相比,他面對自己時的溫言細語,顯得那麼虛僞蒼白,無力乏味。
許若昔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而在這之前,她還在爲顏無歡對她態度的小小轉變,而歡喜雀躍,以前的他,對她總是淡淡的,帶着一點疏離和冷漠,這回入王府,他卻和顏悅色,她還以爲,她多年的苦等癡情,終於等得冰山融化,守得雲開見月明。
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唐笑霜和顏無歡的關係,不尋常。
她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人敢這麼隨意自然的跟顏無歡說話,不,那應該說是,鬥嘴,吵架,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做。
她也從來沒有見過,顏無歡會對冒犯招惹到顏無歡的人,這樣寬容,僅止是臭罵一句,而已。
她是情場高手,當年那麼多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對各色男人的心思再瞭解不過,當然,除了顏無歡的。
那是因爲顏無歡從來不曾動情,但如今,他似……真的動了情……
所以,她此番入府,或有可能,是來做藥引子的……
許若昔僵直的坐在那裡,初夏的天氣,她卻覺得渾身涼透,如同身置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