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點五十四分。
霧濃如水,圓月半遮於濃霧之中,爲這片漆黑的城市籠罩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陰森。
一位妙齡女白領行走於街道上,影子被身後的路燈不斷拉長又拉遠。
路上還有些許行人,但大家全都低着頭,默不作聲地往前走着。
在前方一處破舊的染血公交站臺口,穿着破爛的中年女人不斷詢問過路的人,有沒有看見她的女兒。
若有人路過這裡,步伐就會變得僵硬且愚笨。
包括李清歡。
這當然不是他們受到了什麼奇怪力量的影響,而是因爲,當這名穿着破爛的中年女人靠近他們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第一時間閉上自己的眼睛,從而防止看見中年女人的臉。
誰也不想去看那張臉。
在這個女人沒有出現時,這座公交站臺一直是被使用的,直到某一天,她的孩子被撞死在了一旁的街道上
她瘋了。
從那過後,女人每天夜裡都會來公交站臺詢問路人,是否看見了她的孩子。
如果有人迴應,或是看見了她的臉,便會發生極爲可怕的事情。
這也是爲何公交站臺染血,到現在還沒被清理的緣故。
李清歡閉着眼,繞過了女人與前方的一個路燈杆,微風起時,她甚至還能嗅到空氣中帶出來的血腥味,直到向前走了十幾步,她才重新睜開眼。
一般的路人是不敢這麼早睜眼的,但李清歡有過細緻的觀察,這個廢棄的公交站臺旁的女人絕對不會走出一個範圍。
死城內,有諸多‘荒誕’。
瘋女人只是其中之一。
這些‘荒誕’的具體來由不清,但一旦形成,就只能隨着時間慢慢消散,人們很難去通過外來的手段處理,稍有不慎,死人事小,若是引起了‘荒誕’蔓延,還會帶來極大災難!
在這個世界中,人類盤踞於六座大城,死城是‘荒誕污染’最重的城市之一,因爲污染的緣故,這座城的人本身也被其他城市排斥,嚴禁他們進入除了死城之外的任何城市。
好在,大部分‘荒誕’的影響範圍並不大,而且十分穩定, 只要外界不主動進行劇烈干擾,‘荒誕’蔓延的可能性極小。
這裡的影響,不單單是指的範圍,還有其中包含的規則。
譬如瘋女人,就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荒誕’,只要路過的路人不回答她的話,不去看她的眼睛,那就不會被她傷害。
經過了人們長時間的摸索和血的教訓,死城居民們還是找到了相對適合居住的地方,並且在諸多‘荒誕’之中艱難地繁衍生息。
很難想象,即便是在這樣可怕的巨城之中,人類文明依然星火璨璨,在黑暗裡綻放着堅定不移的微光。
李清歡找了一條較近的路,仔細觀察了一下前方閃爍的路燈,確認那裡沒有一個穿着西裝,撐着黑傘的男人,這才慢慢走去。
到了路燈下,她停頓片刻,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隨身攜帶的小本子,認真閱讀了上述的規則記錄,這才重新向着家裡出發。
她所在的小區是個老小區,小區名字很怪,叫做【擡首者的瞭望】。
這裡設施陳舊,樓房最高九層,原本是有一部電梯的,奈何後來電梯出了故障,裡頭有個分娩的孕婦被活活悶死在了裡面,從那過後,這電梯便沒人敢坐了。
至於電梯裡頭是不是有‘荒誕’,誰也不清楚,但誰也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試探。
樓道漆黑,唯有安全通道的地標散發着陰森的綠光。
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很難不緊張。
李清歡盯着腳下,非常認真地數着階梯數目,當她來到了第六層時,‘安全通道’的路標忽然從綠色變成了紅色,她身子一頓,而後立刻轉身,背對着階梯開始倒着向上走,當她路過十二級階梯的第六級時,另一個渾身燒焦的恐怖男人驚恐地經過她的身旁,朝着下方逃去。
只不過這名燒焦的恐怖男人的動作快慢、節奏,完全都掌握在李清歡的手中。
她動作快,燒焦男人的動作就快,她慢,男人的動作同樣就慢。
當她背對着階梯來到了第十一級後,燒焦的男人也到達了第二級。
望着他的背影,李清歡吞嚥了一下口水,她緩緩彎腰,脫下了高跟鞋提在手中,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做了兩個深呼吸,她猛地一個轉身,踏上了十二級階梯!
這個動作極快,在她的腳踩上第十二級階梯的時候,那個燒焦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一雙漆黑的手距離她雪白的後脖頸竟只有不到十釐米的距離!
但他終於無法靠近李清歡半分,恐怖的面容上寫着怨毒和不甘,最終還是看着李清歡緩緩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