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叫聲是牡丹閣傳出來的，許是大小姐……”含冬打探清楚聲音的來源，返回落月軒後，還未說完話便又聽到了一陣尖叫聲。
“大姐姐今兒這是在鬧哪一齣？”沐千尋深深蹙眉，若方纔大姐姐是在牡丹閣出叫聲的，那麼此刻，她這便是跑到牡丹閣不遠處的蘇桂院去了。
“奴婢再……”
“別去了，便由着大姐姐折騰吧，你且去照看好紅袖她們。”沐千尋打斷了含冬的話，不想無端生出麻煩，畢竟這會落月軒的下人就只有含冬一個，要照顧紅袖一家五口，她已是忙的暈頭轉向了。
“是，小姐。”
“唔！”
含冬走後，沐千尋正欲去外面涼亭中坐坐，後頸就忽的一痛，意識渙散之際，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且……
還是一個女人的懷抱
因爲她感覺到自己觸碰到了那人胸前的柔軟
****
蘇桂院。
沈氏一邁入房內，便被眼前的情景驚到了。
“夫……夫人。”秋嵐坐在地上，摟着那已然昏死過去的沐眉瑩，眼裡滿是恐懼。
“……”沈氏反覆的深呼吸了幾下，才強壓下那股幾欲作嘔的衝動，此刻那些應該是屬於桂媽媽的四肢內臟雜亂無章的散落在她房間各處，腥紅的血肆意蔓延開來。
整個房間裡飄散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
片刻後，處理完牡丹閣血跡的連媽媽，用布包裹着桂媽媽的人頭歸來，觸及房內的情形，她先是一驚，而後鬆了口氣。
沉聲嘆道：“但願姐姐的遺體不要缺少某個部位。”
然而……
大半個時辰後。
當她將所有的部位都拼湊到一塊兒後，驚聲叫道：“夫人，沒有姐姐的右手！”
右手？
閉着眼立在一旁的沈氏聞聲倏然睜開眼來，快掃了一圈那被連媽媽亂七八糟拼湊在一堆的屍塊。
其中果然沒有右手
桂媽媽的右手上帶着一枚玉扳指，那是進入鐵血軍營地的憑證，此刻桂媽媽的屍體獨獨缺了這右手，莫非……
對方已然知道了什麼？
生出這樣的揣測，她心裡的憤恨當即退去，換做了無邊際擴散開來的恐慌。
“這……這是……”
“師兄，你立刻……”
聽到俞易安的聲音，六神無主的沈氏當即迎了上去，察覺到她的反常，俞易安在確定無旁人注意到的情況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時衝她猛眨了幾下眼。
畢竟他進府這麼多年，除去在桂媽媽與這連媽媽跟前，師妹就從未喚過他師兄。
雖說秋嵐也算是大小姐的心腹。
但，終究不是自己人
在沈氏會過意冷靜下來以後，俞易安這才走到昏迷中的沐眉瑩身邊，吩咐秋嵐捂住她的嘴，然後掐上她的人中。
“唔唔唔……”
“小姐別怕，夫人來了，已經沒事了。”
甦醒過來的沐眉瑩立刻便又想起了方纔那一幕，張嘴便欲尖叫出聲，奈何秋嵐捂着她的嘴，因此她只能出輕微的聲響。
見狀，沈氏無聲一嘆，走到沐眉瑩身旁，拉開秋嵐捂着沐眉瑩嘴的手，沉聲問道：“瑩兒，你可知道，那後宮便是由數之不盡的屍骨堆砌而成的？”
沐眉瑩驚魂未定的點頭。
沈氏又道：“你可知，要做那後宮之主，便要踩着無數人的屍體一步步往上爬，那血腥程度比如今你所見到的場景強了不止百倍。”
沐眉瑩深呼吸了一下，在腦海中將方纔的情形回想了一遍，纔剛恢復了些許血色的小臉瞬間又變得無比慘白。
沈氏不再說話，就那般直直的看着她。
半晌，在沐眉瑩的臉色再度緩和過來以後，這才又出聲說：“瑩兒，要想坐上那個位置，你便要有遇鬼殺鬼、遇神誅神的決心，不要再讓任何人、任何事影響你的情緒，若你能做到，娘才能放手將一切都押在你身上。”
“女兒知道了，女兒謹記孃的教誨。”沐眉瑩說罷重重咬脣。
“秋嵐，若有人問起，你可知該如何回答？”沈氏見沐眉瑩眼中的恐慌盡數褪去，眼神變得堅定，這纔看向秋嵐。
“奴婢會告訴旁人，小姐素來最害怕老鼠，然而近日牡丹閣與蘇桂院似乎出現了不少的老鼠，小姐便是被老鼠嚇到了。”秋嵐在沈氏說教沐眉瑩的功夫裡已然平息下了心裡的懼意，面對沈氏的提問，她回答的很快，而且沈氏顯然對她的回答很是滿意。
“連媽媽，明日你去找兩隻貓來養在蘇桂院，牡丹閣也送兩隻過去。”沈氏說完，遲遲沒有聽到連媽媽的聲音，遂扭頭看去。
這一看，讓她當即深深皺眉。
連媽媽此刻跪坐在那亂七八糟的屍塊邊上，身上的衣裳已被血染紅，便是臉上，頭上也多多少少染上了一些血跡，異常駭人。
片刻的沉默後，她加重了語氣說道：“你還是回沈家去吧。”
聽了沈氏這話，連媽媽一個激靈醒過神來，調轉向沈氏的方向，端端正正的跪好，斂去悲傷，急聲求道：“夫人別趕老奴走，老奴方纔只是在跟姐姐做最後的告別，老奴保證，往後斷不會走神了。”
“唉！先收拾了這裡吧。”沈氏沉聲一嘆，無可奈何的說道。
“小姐，奴婢扶你回牡丹閣吧。”
“恩。”
待那主僕二人左後，俞易安立刻出聲問：“師妹，你方纔想說的是什麼？”
沈氏壓低聲音回道：“師兄你立刻前去營地一趟，告訴他們那枚玉扳指遺失一事，也提醒他們近日小心行事。”
俞易安聽罷立刻走了。
沈氏讓連媽媽收拾房間，出得房門去吩咐規規矩矩聚集在院裡的一衆丫鬟婆各自去幹活，然後纔去到院門處，應付那些聞聲而來的人。
另一邊，秋嵐扶着沐眉瑩回到牡丹閣，擔憂的問道：“小姐，可要奴婢今夜在房內陪着你？”
沐眉瑩條件反射的想要點頭，然而卻又硬生生將那想法給強壓了下去，搖頭回道：“你去休息吧，讓人在門外候着就行。”
說罷，着秋嵐熄了燈。
她要逼自己去直面恐懼，戰勝了那份恐懼，日後便再也不會被嚇到了。
然而……
要戰勝那份恐懼並不容易。
這一夜，她只要一閉上眼睛便會想起桂媽媽面上那猙獰駭人的表情，就算強忍着逼迫自己入睡，最終也會被噩夢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