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景玄擡眸看他,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鳳驚羽微微眯着眼睛,流光從眼眸中溢出,美的不像個真人:“寧安王可想好了,有什麼問題要問?”
慕雲嵐聞言,攥住越景玄的衣袖阻止他開口,扭頭看向鳳驚羽,正色道:“一個大人情只換一個問問題的機會?你是不是太小氣了?”
鳳驚羽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往日一張金色芳華箋才能問一個問題,而一張金色芳華箋萬金難求,我能許諾一個問題,就已經很吃虧了。”
慕雲嵐暗自撇撇嘴:“一個人情只換回來一個問題,那什麼樣的恩情能換你出手一次?”
鳳驚羽坐直身子,神色認真起來:“今日我心情不錯,免費送你這個問題的答案,人們只知道我鳳凰谷能解天下奇毒,但是自然萬物是有規律的,要想救一個必死之人,那就要用同等價值的人命來換。”
“同等價值的人命?人到臨死了還分個高低貴賤不成?”
“人自出生起就有高低貴賤的,比如眼前這位寧安王,天生的皇家貴胄,平常人能比嗎?”
“那什麼人的命能夠和我皇叔相提並論?”
“目前我還沒有發現。”鳳驚羽說完,端起酒盞仰頭飲盡,酒漬爲脣瓣蒙上一層水光,看上去越發的勾魂奪魄。
慕雲嵐卻皺了皺眉,抓着越景玄衣袖的手指漸漸收緊:人若是一直活在絕望之中,習慣了便也不覺得難熬,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字,而一旦聽說了有活着的希望,看着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那纔是真正的痛苦。
越景玄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別鬧了,坐下吃點東西。鳳閣主,我的確有個問題想問。”
“你說。”鳳驚羽看向慕雲嵐,越景玄讓她去坐下吃東西,她果然就去吃了。
她本身身量纖細,大大的杏眼時刻帶着灼然的風采,清澈而堅定。此刻低着頭吃東西,白嫩的臉頰鼓鼓的,那模樣讓人忍不住伸手戳一戳,然後等她着急要哭的時候,再抱進懷中哄一鬨。
越景玄手指微顫,擡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林曄。
林曄憤憤不平的瞪了他一眼,上前擠到慕雲嵐身邊,拉着她就向外走:“什麼一個問題兩個問題的,着實沒有意思,走,我們去樓下看美人,小爺我今天將全部身家都帶來了,上千兩銀子呢,去給姑娘送錢買花戴。”
慕雲嵐一口點心沒有嚥下去,被他拽的差點噎住,好不容易纔緩過來:“二哥,你不是說自己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嗎,從哪裡來的上千兩?”
“誰說了,你聽錯了。”
“別狡辯,外祖父說讓你將銀子都上交,要花多少問我要。”
“咳咳……妹妹,我是你二哥嗎?”
“是啊,銀子拿來。”
“銀子親還是二哥親?”
“當然是二哥你親啊,銀子拿來!”
“好吧……”
直到兩人下了樓,聲音淹沒在熱鬧的人聲中,鳳驚羽才收回神思:“我有些明白,你爲什麼會那麼在意這個女子了。”
越景玄沒有理他,徑直問道:“慕雲嵐用自己的血做藥引,幫我暫時壓制了赤炎寒雪的毒性,有什麼東西可以替代她的血。”
當時,慕雲嵐幫他解毒,他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不然,萬不會答應讓她犯險。
“呵,”鳳驚羽輕笑一聲,“沒有辦法。”
越景玄攥緊掌心,心中猛地沉了沉:“看來芳華閣也不是無事不曉。”
“嗯,的確,世間事情千千萬,我芳華閣豈能盡知。不過,我倒是可以免費送你另外一個消息。”
越景玄看過去。
“你有個屬下叫搖光,”鳳驚羽轉動着手中的酒盞,脣角上揚似笑非笑,“她快要到了。”
樓下,慕雲嵐時不時的便擡頭看向二樓,眼中帶着擔憂。
一旁的林曄有些看不下去了:“雲嵐,有什麼好看的,那個鳳驚羽有二哥我英俊瀟灑嗎?”
慕雲嵐笑了笑,仍舊有些心不在焉,如今她可是將皇叔看做相公,自家相公命不久矣,她如何能安心?
“咦,慕懷瑾怎麼上去了?”林曄擡着下巴朝樓梯口示意了一下。
慕雲嵐起身便向上走:“我去看看。”
樓上雅間,鳳驚羽看着眼前舉止風雅的慕懷瑾,脣角的笑容越發的深刻:“慕大少爺,久仰大名。”
“鳳閣主聽說過在下?”
鳳驚羽但笑不語。
“是在下忘了,天下沒有鳳閣主不知道的事情。”慕懷瑾心中升起濃濃的忌憚,在這樣的人面前賣弄心機,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在下想要和鳳閣主單獨一緒,還請閣主賞光。”
鳳驚羽看向走上來的慕雲嵐:“你是雲嵐的兄長,所以我才勉強讓你上了二樓,不過,規矩要是說破就破,我芳華閣在江湖上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慕雲嵐和鳳驚羽也有交情?慕懷瑾心中大驚,此刻他才終於意識到,今生已經和前世完全不同。
“是在下唐突了,家妹臉上被毒蟲咬傷,容貌盡毀,在下想請鳳閣主出手救治,無論發費什麼樣的代價,我慕家都能承受。”
鳳驚羽擡眸看向慕雲嵐,眼中趣味更濃:“之前我剛剛和雲嵐說過,什麼事情都是等價交換的,想要救命,就拿人命來換,這想要恢復容貌嘛,也可以拿容貌來換,只要有身份地位相當的人心甘情願,我也不是不能出手。”
“何謂身份地位相當?”
“慕清瑤是慕家的大小姐,未來的二皇子妃……”鳳驚羽沒再說話,可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越景玄眼中戾氣一閃,他就差明明白白的表示,只有慕雲嵐和慕清瑤地位相當了。
慕懷瑾不由自主的看向慕雲嵐,心中殺機洶涌:果然是因爲慕雲嵐有了變化,才引出後面那麼多變故嗎?
林曄猛地上前,一下將他撞到一旁:“看什麼看,沒見過我林家的大小姐?”雲嵐是他們林家的掌上明珠,慕清瑤算是什麼東西,能拿出來和雲嵐相提並論?
慕懷瑾拍了拍被林曄撞到的肩膀,垂下眼眸:“多謝鳳閣主告知,在下先行離開,等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再來找鳳閣主幫忙。”
慕懷瑾一走,林曄的眼神頓時沉下來:“鳳閣主這樣做不厚道吧?”他分明是有意將矛頭引到雲嵐身上。
鳳驚羽執起酒壺,仰頭就向嘴裡倒,晶亮的酒水連成一條線,吞沒在殷紅的脣中,讓原本就魅惑傾城的男子增加了幾分肆意:“你們已經不死不休,我說與不說有什麼區別?再者說……”
他起身靠近慕雲嵐,眼眸深沉宛如夜色:“我和慕鄉君朋友一場,讓我看個熱鬧一點戲有何不可呢?”
話音未落,他猛地偏了偏頭,一支銀筷猶如利刃一般擦着他的臉頰激射而過,將他耳邊的髮絲斬斷兩根,深深地插入門上。
鳳驚羽渾不在意:“寧安王還是不要隨意調動內力的好,畢竟最後傷的是……慕鄉君的身體。”
“不牢鳳閣主費心,雲嵐,我們走。”越景玄周身氣勢凜然,冷意幾乎凝成實質。
慕雲嵐走了兩步,回頭看向鳳驚羽。
這個妖孽一般的男子執着酒壺,懶散的靠在門邊,面上笑意絢麗如花,眼神卻淡漠的猶如冰霜,彷彿沒有什麼東西能入得了他的眼,進得了他的心。
感受到慕雲嵐的視線,鳳驚羽勾起脣角,舉着酒壺對着她遙遙的敬了敬,仰頭想要繼續喝,才發現酒壺已經空掉了。
“獨酌無相親啊,獨酌無相親……呵,最是不相信感情的人偏偏做什麼情深不悔的姿態,呵呵……”
白素端着酒壺上來,默默地站在一旁。
好一會兒,鳳驚羽才停住笑聲:“白素,你覺得寧安王和慕鄉君如何?”
“奴婢覺得兩人甚是有緣,是對難得的佳偶。”
“那我們打個賭如何?”
“閣主似乎對他們格外的在意一些。”白素說完,猛地咬住嘴脣,身爲奴婢詢問主子的事情,她越界了。
“難得見到這般有趣的事情,”心情很好的鳳驚羽沒有在意她的逾矩,“你說他們兩人最終只有一個能活的時候,會做出什麼選擇?”
“奴婢不知。”
跟在閣主身邊這麼多年,她不是沒有見過愛的死去活來的人,只是最終,在死亡面前,他們都選擇了背叛對方,更何況,越景玄還揹負着刻骨恨意,還謀劃着推翻大雍朝的皇帝,如此,他捨得去死嗎?
出了芳華閣,越景玄身上彷彿籠罩了一層寒霜一般,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
慕雲嵐卻毫不在意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皇叔,你怎麼了?”
在慕雲嵐碰觸他的瞬間,冷意頓時消散:“沒事,天色不早了,你和林曄趕緊回府吧,如今你身份不同,生辰自然也不能隨意過,好好地準備一下。”
“嗯,好。”慕雲嵐笑眯眯的點頭,擡起手揮了揮,緊走兩步追上林曄,時不時的還回頭看看越景玄,直到拐過一個彎,看不到人了,臉上的笑容才收斂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