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這邊看了看資料,順便喝着綠茶,到一杯茶泡敗了,建江市的法醫溫柚川就推着兩個行李箱來了。
溫柚川跟江遠合作過好幾次了,跟江遠也算熟悉,到了現場,一邊打招呼,一邊就打開行李箱,開始一批批的取樣本。
紅色、褐色、褐色、黃色,還有綠色和黑色的樣本,被重新裝箱,擺在了桌面上。
溫柚川幹活的同時,道: “我們毋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打好配合,伺候好您,我師弟現在辦公室裡還整理資料呢,您有需要就提,別給毋支說是我說的……”
江遠笑着搖搖頭,邊起身邊道: “其實應該我去建江市的,毋支太着急了。”
正常情況下,就應該是江遠過去查看樣本,但毋智夙根本沒給這個選項。
溫柚川無所謂的笑笑,道: “好不容易遇到你感興趣的案子了,毋支自然是希望把江遠積案專班留在建江的,放跑了,下次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用得上了。毋支上次還跟我們講,加入臺河工作小組是有成本的,又嫌棄我們做不好,又嫌棄工作小組不重視建江的工作。”
嘶嘶……
黃強民吸溜着綠茶,嘴脣與杯口發出過氣的聲音。
溫柚川看了一眼忙轉頭,心跳加速的道: “咱們從哪裡看起?”
“有骨髓標本的嗎?”江遠說的是骨髓中含有硅藻的。
照普通人的想法,可能覺得含有硅藻的標本是肺部的標本,自然的,死者若是溺死在水體內,肺組織是硅藻最先沉積的器官。
但要說溺死診斷的金標準,骨髓纔是!
因爲骨髓是具有高度特異性的,只有生前的循環系統傳播可達,所以,在骨髓中發現了硅藻,就可以確定是溺死的,排除了死後棄屍等可能性。
當然,並不是說溺死的屍體骨髓中就一定有硅藻,但如果法醫對死亡原因有疑惑的話,截取長骨的骨髓是比較好的選擇。假如有的話。
同樣的,法醫要是沒有需求的話,也不見得就會取骨髓標本。
溫柚川在旁點點頭,道: “只有一個案子是取了骨髓標本並取到的。1011的浮屍案。8年前的案子了。”
“你經手的?”江遠看他熟練的找出標本和卷宗。
“是。我和另一名法醫一起做的。”溫柚川道:“屍體高度腐爛,發現的時候肌肉組織已經呈泥狀了,臟器都自融了。屍檢過程中,發現屍體的頭上有鈍器傷,手骨也有骨折,繼而立案。”
江遠緩緩點頭,估計臟器自融纔是他們做了骨髓硅藻的原因。
提取骨髓還是相對比較麻煩的。
人的腿骨非常堅硬,用電動骨鋸都很難,尤其是腐敗的屍體,骨頭又滑又膩,固定都是一個大挑戰。
整個過程非常的耗費力氣,一般的案子,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法醫都不愛取這塊的標本。
最麻煩的是,提取骨髓需要無菌操作,否則外面的硅藻污染了骨髓,這一通操作就全白費了。
“那比對一下。”江遠說着,拿着骨髓標本,就在顯微鏡下看了起來。
溫柚川則開始準備同案的其他標本,以及其他案件的標本。
他就是法醫,自然特別明白江遠的操作是什麼意思。
硅藻數據庫的應用,屬於是法醫植物學的一部分,分析辨認的方案也是相類似的。
總得來說,河流等水系的硅藻圖譜長時間都是穩定的。
不同地點的硅藻會有多種不同的品種和形態,這就讓任何一個地點的硅藻圖譜有了唯一性。
江遠現在對着標本里的硅藻進行比對,只要比中,大概率就是找到了落水點或拋屍點。
對溺亡案來說,這就是一個大突破了。
這裡面,骨髓標本100%是落水點。其他的內臟標本也能帶來類似的價值,比如肝腎、脾臟和心臟,都有可能因爲體循環,而出現硅藻。肺部的標本再弱之。
不過,找到落水點距離破案還有很長的距離要走的。溫柚川回憶着此前做過的溺亡案,暗自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
這一類的案子,每每都是耗時良久,令人精疲力竭的,但做警察的,卻也無從選擇……
溫柚川一邊想,一邊也絲溜溜的喝着茶。
不長時間,江遠擡起頭來,招手要了卷宗,開始閱讀。
溫柚川的茶頓時不香了,湊近小聲問: “比中了嗎?”
“比中了。”江遠點點頭。
“咦,中了嗎?”溫柚川想象中的小歡呼,小慶祝都沒有,一時間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這個案子符合的,那就先做這個案子。1011浮屍案。”江遠用手點了點法醫報告的最終結論:右側長骨骨髓檢出完整硅藻,與水域樣本不一致。
“條件挺合適的,不用再挑了。”江遠說着解釋道: “骨髓標本里檢出了硅藻,說明是溺死的。與水域樣本不一致,說明發現屍體的地點不是死者落水的地點。當然,咱們現在知道具體的落水地點了……”
江遠說話間,旁邊的喬生莉,就將數據庫裡的地址打印出來,遞給了他。
“屍體落水點位於寧臺縣上游的範家村,查一下這邊有沒有命案或者失蹤人口。”江遠給王傳星等人下了命令,再轉頭看向溫柚川,道: “屍體還在嗎?”
“只留了骨頭。屍體腐爛的太嚴重了,留不住了。”溫柚川連忙解釋。
沒有偵破的命案,涉案的屍體留下來是最好的,哪怕二次屍檢的效果差,總比沒有好。
不過,高腐的屍體也確實很難留了,到了臟器自融的程度,融掉的可不止是心肝脾腎,胃腸道同樣結構模糊了,裡面的東西會溢出來————其實也不重要了,這時候的屍體的味道已極爲複雜,多點少點都不影響。
“電子版的照片放出來看看。”江遠再將王傳星喊過來,特意要了顱骨和手骨的照片看。
“黃政委,毋支來了。”下屬過來報告。
黃強民站了起來,目光看向江遠。
江遠自然而然的從懷中掏出了佩戴的雙色關二爺,並輕摸了一把。
黃強民心下大定。
按照兩人約定的暗號,這說明江遠有信心搞定本案,大約相當於拜一次關二爺的難度。
黃強民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了出去。
毋智夙風風火火的走進門來,面帶微笑。
沒等他打招呼,黃強民先大喊道: “毋支,你家的案子,可是真的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