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所普通的民宅,廂房裡放着家常擺設。木製的格着白紙,四處敞開。明亮的陽光照射入內。
屋裡坐着幾個人,有男有女。很難想象,這麼一間小小的屋子裡,聚齊了無垠海中幾乎所有的大海盜勢力。
商量的話題足以震瞎五大城主的眼睛。
院中,由各家海盜大頭目的心腹手下負責警戒事宜,殷如行就是其中一員。她閒閒的坐在一棵柳樹之下,閉目養神。
屋子裡那羣人商議的事情,她沒什麼興趣。想也知道羅楓寒大約是準備下一盤大棋了。海外諸島的海盜團伙應該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組成。
能跟着自家老大到這所小院的,無一例外都是心腹。應是都知曉團伙之上還有幕後翻雲手,至於知不知道翻雲手的具體身份就難說了。各家海盜團伙之間的關係微妙。他們這些心腹手下聚在一起便是寒暄兩句也只說些海風海浪天氣什麼的,情報交流是絕對不會有的。更有那一等不愛說話的,從頭到尾不發一言。
殷如行雖走的不是此等傲嬌ˉ路線,卻也不喜和他人聚在一處聊天。遠遠的一個人坐在樹下,看着就有些孤傲。
好在她容貌出色,大家對美女的容忍度比較高。便也沒什麼人湊過來打擾,自顧自的聚在一起說些閒話。
有人說到禧地城主之位終於花落有家。馮淡裕不但成功pk掉胞弟馮淡勳,還在登上城主位之後將自家弟弟軟禁了起來。好吃好喝待遇優等,自由卻是沒有了。
又有人談起祉地城主何雅因病傳位一事。原大將軍何雁現在成了祉地的城主,重用兄長何鴻,以及兩個侄女兒。何雅原先的心腹官員也留任了大半。政事交接並沒出什麼亂子。不過終究一朝天子一朝臣。何雅唯一的兒子何暮今已經十六歲,就快成年了。不知這位親姨媽到時會怎麼安排他?
說到這裡就有人說起祀地。樑少安的新夫人給他生了個兒子。已是過了週歲。據說樑城主對這孩子疼愛異常,和後娶的這位妻子感情也非常好。說不準還有多少兒子要生出來。這位新夫人出身顯赫,乃是祺城城主之妹。等到她勢大了·前頭原配生的兒子能不能繼承家業可就難說!
這個話題引起了一個小小的爭論。有人說原配之子年長許多,底下的弟弟對他造不成威脅。又有人說年長有個屁用,架不住親媽不在。枕頭風纔是最厲害的。樑少安今年才三十出頭,至少還有二十年的日子能活。二十年枕頭風吹下來,縱是念頭吹不倒也能被吹歪了。能沒有好戲看?
然後又有人說,這也是人家蘇夫人有本事。誰讓前頭那位原配沒抗住早早掛了呢?所以說,拼的不光是爹,還有娘。娘不硬氣的兒子可憐啊!
話題順勢就轉到了祺地蘇家。閒聊的幾人興致越發高。爲什麼呢?因爲祺地蘇家有個太有爭議的人物。大將軍蘇雷。
你說他好好一世家公子,武學高手·軍中名將。要地位有地位,要本事有本事,要後臺有後臺。端的是前途無量。就這麼個近乎完美的世家公子,居然非主流的要當單身一族。你說人家窮人娶不起媳婦那是沒辦法。你一資源忒豐富的跟着湊什麼熱鬧?別是有什麼毛病吧!
不知哪家海盜的心腹手下就興致勃勃的推論:“要我說,蘇雷他乾脆就是不行。有那個······毛病·治不好了。”他擠出一個‘你們都懂的,猥瑣表情,“這才編造出什麼‘心上人不見了,的藉口。要不,怎麼找人找了十來年還在找?大姑娘都熬成黃臉婆了。就算是找到了又有個屁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有知情較多的人就解釋:“不是,聽說找的不是一個人。前頭那會兒找的是一個,這會兒找的是另一個。”
“你信嗎?”之前的人反問道·眉毛挑的高高的。
說話的一衆人就全笑了起來。也是,這話說出去誰信啊!於是話題就轉成了蘇雷到底有沒有隱疾。大夥兒一扒拉。這一位還真是乾乾淨淨,不近女色。說的就更熱鬧了起來。個個化身推理大師,說的煞有其事。似乎就跟親眼看見蘇雷不舉一樣。
又有一方提出另一種觀點。不近女色不一定是有隱疾。說不定人家近的是男色呢?
提出該觀點是是一個女性手下。海盜裡頭女人少,能上船殺人的就更少。更別提殺出水平殺出名氣,當上老大的心腹。那絕對不是普通人。故而她的觀點也沒人輕視。順着思路也說了兩句。蘇雷有‘龍陽之好,的可能性很大。畢竟他待着的地方是軍營,純爺兒們的聚集地。沒有女人找男人來瀉火併不稀奇。就是他們海盜窩裡也有這樣的事。
偏偏這些還是有跡可循的。有人爆出內幕消息:蘇雷在軍中確有過一個貼身小廝·兩人晚上睡在一個牀上。
又有好事者道:“可我聽說蘇雷私下裡找的那個女人,之前就是他的侍妾。”
那位女手下比較激動:“這是障眼法。一個侍妾罷了·哪有必要這麼興師動衆。真要有那麼重要,以蘇雷的本事又怎麼會把人弄丟?所以,這分明就是擾亂視線的障眼法。蘇雷喜歡的是男人。他不想成親,也不好噫思說自己對女人不感興趣。才鬧出這麼一出做掩護。實睞上他是想和心愛的男人相伴相守一輩子。”
殷如行差點沒噴出一口血。
院子裡所有聽見這句話的男人表情都很精彩。找男人瀉火嚐鮮什麼的大家還能接受。和男人相親相愛這個就…···太驚悚了點。
女手下很堅持自己的觀點:“蘇雷功夫那麼人,人那麼厲害。怎麼可能不行。所以喜歡男人才是真正的真相。”
院子裡一陣安靜。大夥兒面面相覷。
“哈哈,呵呵。”有人乾笑了兩聲生硬的道:“是不是障眼法暫且不說。你們可有人知道他那個什麼用消息換承諾的說法是不是真的?”
立刻就有人接上話:“這到不知了。聽說好些送去的消息都是假的。說也怪了,他要找的那什麼殷如行,到底有沒有這人啊?怎麼就一點消息都沒呢?”
殷如行霍的睜開眼睛,恨不能大罵蘇雷一頓。
搞什麼啊!這麼一弄她的名字不說家喻戶曉,至少在一定的階層內是廣爲流傳了吧。他這是要把她逼出來呢!不說別的,金當家就是知道她本名的。誰知道人有沒有私心?她和金當家的關係,可是比和鄢都之間還要薄弱。
這事不能沒有對策。
有此想法的不止她一人。小院裡的會議散去後。白陌塵留下金當家單獨說了一會兒子話。之後,金當家便帶着其它手下離開了。她被留了下來。
“你不能再留在島上了。”白陌塵看着她,眉宇輕鎖,又帶有一份釋然:“外頭出了點情況。公子的意思,你速速回鄢都爲好。”
“現在?”殷如行有不好的預感。她積攢的家當都在島上啊!
“就是現在。”白陌塵道,“海上局勢緊張馬上會有一場大亂。本來,這是鍛鍊你的機會。但是…···現在情況有變,你還是留在鄢都的好。”
殷如行了然:“可是蘇雷在找我弄出的事?”
“你知道了?”白陌塵只驚訝了一秒,“就是這麼回事。他現在手握祺地重兵,祺地軍中第一人。一個承諾可謂是千金難求。人心難測,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察覺,進而泄露你的消息。總之,你還是留在家裡的好。這次回去要小心爲上。我要留在這裡主持事宜。你得自己上路。好在外頭的幾幅畫像是畫師憑空而畫,你現在的氣質又和從前差距甚大遮掩一二也能過去。”
能夠上岸殷如行自是高興,可積攢的身家沒了,總歸心疼:“怎麼不早點兒說要走,我好些錢財都放在島上了。”
白陌塵哭笑不得:“怎麼儘想着這些。若是早說了,你大包小包的帶着。豈不是鬧的人盡皆知?放心,回去後,那些錢財公子會補償給你的。”
有了這項保證殷如行的心情越發好起來。錢財保住,又離開了廝殺搶掠的海盜生活。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幸好貴重物品她一直都戴在身上即時便走也沒什麼。蘇雷遠在祺地。只要她一路小心,安全不成問題。
於是,第二天清晨。一匹馬、一個人、一柄劍、一個包袱、一頂斗笠。殷如行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於晨光乍現中離開了定風灣。
近幾年她還是第一次這麼單獨出行。和過往的逃命生涯相比,境況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她不用故意把臉抹黑不用穿的破破爛爛。不用露宿荒野,不用避開人羣。最重要的身後沒有追兵。她可以舒舒服服的騎馬趕路。在下午時分趕到下一個城鎮。去最大的客棧住宿,在最好的酒樓用餐。她可以在客棧的房間洗澡可以換洗乾淨的衣服。可以一路品嚐各個城鎮不同的美食、小吃。趕路累了,就在繁華的城中多住幾天。沿途欣賞天然的美景。這樣的旅途,雖然風塵僕僕,卻令人愉快之極。
當然,沿途還是有一些不愉快的插曲的。比如現在就是。
趕路趕了一個上午,路邊出現了一座小小的茶寮。裡面坐着兩三個客人。殷如行下馬,打算在此處休息一會兒,給馬喂些草料。這一路,她將行程放的很慢,時間算的寬裕,黃昏前趕到下一個住宿點綽綽有餘。
進了茶寮,斗笠一摘,遮擋風塵的面紗一揭。事兒來了。
先是茶寮老闆兼小二呆呆的盯着,眼都直了。再是那坐着的兩三個客人,齊齊看的目不轉睛。
殷如行嘆了口氣。海上混了兩年,她早已非當日吳下阿蒙,勉強也能算老江湖。自是看的懂那茶寮老闆笑的格外殷勤的眼神是爲何。
“姑娘,你要用些什麼?”老闆樂呵呵的上前牽過馬。
“滾白水一碗。”她道。
老闆一愣,遂笑道:“姑娘,小店雖在粗野鄉下,卻也有一兩樣能入口的茶水。待我端來,姑娘嚐嚐。
若不合口味便不收姑娘的錢。”
殷如行冷冷的看他一眼:“我只喝純白水,燒滾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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