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巖睿的這一聲“以後”，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道出了多少的感慨和無奈。
如果他們心底裡對顧夜寒最擔心的那個猜測是真的，那麼在一段時間後，如今這個風雨飄渺的江城裡，恐怕就沒有了顧家，又何來他們兄弟，亦或者說，顧夜寒又怎麼還會把他們這些手下敗將當做兄弟，恐怕只會痛打落水狗，讓他們永無翻身之地。
顧巖睿想爭，可是奈何爭不過，就連顧天昊這樣的對手，他都敗在他手中，也就跟別說顧夜寒了。
明明知道風雨要來，他卻只能坐在這面玻璃後面，留在顧家大宅裡，一步也不能邁出去。
對他來說，就跟坐牢沒兩樣。
因此之下，他的話語中，更多了一絲怨懟。
他寧願血淋淋的倒在顧夜寒的腳下，也不願意就這樣躲避在靜謐的角落裡，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哥……”
聽着玻璃外面的風雨之聲，顧祁風沉默了良久，皺着眉，也苦思了良久，最終還是開口想說什麼。
顧巖睿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的站了起來，他拿起面前的酒杯，將混雜着融化冰塊的威士忌，一仰頭，全都幹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嗆鼻的厲害。
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長嘆一聲後，拍了拍顧祁風的肩膀，叮囑道，“祁風，如果事情真的那一步，我做不到的事情，就只能交給你來做。他顧夜寒是姓顧的，我們也是姓顧的，我就不相信我們會比不過他，也不相信我的弟弟不如他。你記住哥的話，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一定要跟他鬥到底。我相信爺爺也是那麼想的，你絕對不能放棄——”
“哥！”
顧祁風清楚看到顧巖睿眼中的憤怒和恨意，他將心底裡的遺憾，全都加註在顧祁風的身上，希望他能代替他完成那些事情。
這麼些年，他刻意忽略的不得志，在這一刻，不在隱藏，徹底的釋放了出來。
可是……顧祁風是顧祁風，並不是顧巖睿。
“哥，我覺得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這麼糟糕。二哥他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顧祁風拒絕接受顧巖睿的這番說辭，他甚至在這個時候還替顧夜寒辯解着。
顧巖睿突然一懵，意識空白了兩三秒後，才驚覺過來顧祁風說了什麼。
怒火瞬間上涌，控制不住的高聲吼道：“顧祁風！你說的是什麼話！都這個時候了，鐵一般的事實都放在眼前，你竟然還替顧夜寒那個不孝子說話？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你對得起這二十多年來顧家對你的照顧和保護嗎？你……”
顧巖睿在失望之下，越來越氣急敗壞，“你……你……我纔沒在公司多久，你該不會是吃了顧夜寒給你的迷-魂藥吧，讓你在這個時候還敵我不分，竟然還相信顧夜寒心底裡存着善心？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嘶啞的吃笑聲，在風雨聲之中，顯得那樣的沙啞難聽，宛若泡沫在滑過玻璃一樣。
顧祁風從沒見過顧巖睿這麼生氣，哪怕他被顧家老太爺驅逐出公司的時候，也不曾如此。
“哥，你不要激動，先聽我解釋。”顧祁風起伏安撫着顧巖睿。
“解釋？不必了！顧祁風讓他的心腹凌南跟着你，到底給你灌了多少的迷魂湯，讓你這麼是非不分！你還是不必再叫我哥哥了，去叫顧夜寒哥哥吧。”
顧巖睿一聲怒吼，甚至一揮手，將顧祁風推的後腿了一步。
顧祁風一個踉蹌，撞到了吧檯的一角，酒杯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讓這個夜色之下的爭吵，又增添了幾分戾氣。
看着失控的顧巖睿，顧祁風知道在這個時候，任何解釋他都是聽不進去了。
他唯一能說的，也只有。
“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都是我哥，是我的親哥哥，是跟大哥和二哥都不一樣的。”顧祁風擲地有聲道，“而且在任何時候，我也不會忘記自己是顧家人，是顧家給了我賴以生存的一切，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好這個家，保護好爺爺，保護好爸媽，也保護好哥哥你！”
在這番慷慨激詞之後，顧祁風嚴肅，顧巖睿憤怒，兩人四目交接着，就這樣注視了良久。
顧巖睿臉上的怒氣雖然散去了一些，可是依舊固執的緊繃嘴角，就是不願意給顧祁風好臉色看。
顧祁風見狀，也只能在心裡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哥，喝酒傷身，你還是少喝一點，早點休息。”
留下叮囑的話，顧祁風慢慢的走出側廳。
在他的身影即將完全消失不見之前，他的腳步停留在門邊，遲疑了良久，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顧巖睿。
顧巖睿此時，也正看着顧祁風的背影，目光擔憂，嘴上說着絕情的話，心裡卻還是放不下這個弟弟。
一下子四目交接，他怔了怔，面露尷尬的神色，問了句，“還有什麼事要說？一次性說完，別放到以後再惹我生氣。”
“哥，六年前那場車禍，你還記得多少？”顧祁風神色低沉，言語簡短，平靜下隱藏的是他試探性的語氣。
“你說差點害的顧夜寒喪命的那場意外事故？呵呵，他顧夜寒也真夠是命大的，那麼嚴重的車禍，竟然還死不了。不僅死不了，竟然還讓他保全了雙腿。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了，怎麼不在那個時候就收走他這條賤命。”顧巖睿依舊罵罵咧咧的，對顧夜寒充滿了濃重的仇恨，突然轉念一想，開口道，“你怎麼對這件事情有興趣？”
“沒、沒什麼，我就隨口問問。”
顧祁風敷衍的回答了聲，然後猛的一個轉身，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顧巖睿看着他的背影，皺了皺眉，又低頭伸手拿酒杯，但是耳邊回想起顧祁風剛纔的話，他伸出的手停了下來，最終沒有碰到酒杯，僅僅只是看着外面的狂風驟雨，愁眉不展。
對顧祁風而言，僅僅只是剛纔的那一句回話，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就是……不是顧巖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