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白墨藥廠嗎？
“看起來……好像也挺普通啊？”
隔着一條馬路，洪小云揹着雙肩包，拎着拉桿箱，仰頭看對面的白墨藥廠。
好像也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高大上。
車間和廠房都是灰撲撲的，很破舊。
防衛也並不很森嚴，門口保安值班室裡，幾個保安甚至在說說笑笑聊天。
她腦海中，青月君侯也尬住了。
“我說，徒弟，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你看人家門口的牌子，牌子上寫着，西州第九製藥廠，不是白墨藥廠。
“這就是一家普通工廠吧？”
呼……
冷風吹來，卷飛馬路的枯葉，洪小云戴上衝鋒衣的兜帽。
“額……白墨藥廠是社會上通用的叫法。官方名字，就是西州第九製藥廠。這倒沒錯。
“我們報名仙考，就是往這個單位報的。
“但……我也覺得，這也太普通了吧？人家是不是，有好多個廠區啊？
“我們是來到最小最破的一個了？”
正疑惑，突然有人拍她胳膊。
她扭頭，卻見是個穿着便衣的男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給她展示證件。
“這位女士，你好。”
這男人滿臉冷峻，嚇得洪小云打了個哆嗦。
她下意識看這男人的證件，看到了仙委會的徽章。
是便衣仙術委員？
“女士，您在這裡幹嘛？能講明一下來意麼？能出示一下身份證和相關文件麼？”
洪小云慌忙從口袋裡掏出身份證。
“我……我叫洪小云。
“我是……”
她正慌亂，腦海裡響起師父的聲音，教她怎麼回答，她便連忙跟上。
“我在仙考，報考了白墨藥廠，想來先看看以後的工作單位。”
這便衣仙術委員愣了片刻，看看洪小云的臉。
又用自己的手機，讀取了洪小云身份證裡面的磁卡信息，確認了洪小云的身份，也查詢到，她還真報名了仙考。
到此時，便衣仙術委員才鬆了口氣，咧嘴一笑。
“哈哈哈，小姑娘把握這麼大啊？
“這麼有自信一定能考上？
“都提前看單位來了？”
洪小云鬧了個紅臉，又連忙問道。
“大哥，這馬路對面，真的是白墨藥廠啊？
“咋這麼破？”
便衣仙術委員擺擺手。
“伱懂個啥？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白墨專家是怕耽誤生產，纔沒搞裝修。
“裡面的食堂和福利，都牛着呢。”
洪小云點點頭。
她腦海中，青月君侯也放下心來……雖然這廠看起來破破爛爛，但它竟能有便衣在四周警戒，那肯定不簡單，應該就是白墨藥廠沒錯了！
便衣把身份證還給洪小云，下意識又看了一眼。
шшш ★тt kán ★℃O “唉？你還是依水族呢？
“特殊民族啊？”
洪小云點點頭。
“是啊。”
便衣最後說道。
“別在這地方亂逛，看完就趕快走吧。”
說完，便目送洪小云離開，看着她越走越遠，去了下一個路口。
……
又過了一個路口，街上人多起來，商店也多起來，變得很是熱鬧。
賣胡辣湯、水煎包的早點攤子還沒收，還有人在樂呵呵吃早餐。
洪小云低垂着眉眼。
“師父，這咋辦啊？
“咱在馬路對面看一眼，都有便衣上來盤問。
“這廠防衛也太森嚴了，我們能進去麼？”
她腦海中，青月君侯坐在桌案前，一手托腮，蹙眉思量片刻，烏溜溜的眸子轉了一圈，瞬間想到辦法！
“小云兒，你現在，立刻找一家店！
“找一家制作錦旗的店！
“做一面表揚藥廠員工見義勇爲的錦旗，等會兒送進去。”
……
呼……
窗外寒風呼嘯。
藥廠辦公室裡面，卻是溫暖如春。
吳輕芸一如既往，坐在桌子後面，對着功課皺眉犯愁。
方小雨一如既往，“劈里啪啦”編輯文件，皺着眉頭回復郵件。
白墨抱着徒弟大火雲，則在閱讀論文。
“現代社會，關於服裝面料，已經有這麼多講究了？
“編織工藝、材質、鍍膜、壓膠……”
所謂丹皮，其實也就是丹的衣服，也是一種複合面料。
如今看起來，和人類社會的服裝工業，倒還真有那麼點異曲同工之妙。
白墨搓動滾輪，一邊看，時而端起茶杯喝口水。
突然，辦公室門打開。
卻見一隻碩大的魚缸，從外面探進來。
缸中滿滿都是水，水裡遊着一條條魚，似乎在搬動中受到驚嚇，一條條在水裡飛快遊逛、逃竄。
費勁巴拉搬着魚缸的，赫然是廠長陳遠林。
吳輕芸、方小雨、白墨和大火雲，八隻眼睛，都看了過去。
“唉，老陳，你幹嘛？”
……
呼……
冷風吹過依水城，吹過人來人往喧囂熱鬧的菜市場。
白胖青年王蟲暉，嘎了一塊裡脊肉，上稱之後，動作麻利把它裝起來，遞給買肉的阿姨。
“大里脊，一斤一兩，您給我十五塊就好。”
阿姨咧嘴笑着，掃碼付款。
“不知道爲啥，阿姨就喜歡吃你們家的肉。
“你家的肉炒出來就是比別家的香，吃着好像上癮似的，嘿嘿嘿。”
她耳朵上的銀鈴鐺耳環，在風中搖擺，環佩叮噹。
王蟲暉點頭笑着，心中偷偷冷笑。
“上癮？
“嘿嘿。
“你要是不上癮，我肉裡這蠱蟲，那不是白加了麼？”
阿姨掃碼完畢，拎了豬肉。
“小王你不是依水族人吧？
“唉，可惜了，我們依水族不和外族通婚的。
“你要是依水族啊，我把我侄女介紹給你。
“我侄女可漂亮了！
“嘿嘿，再見啦，阿姨明天再來割你的肉。”
王蟲暉和這阿姨寒暄告別。
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突然看到，兩個穿着黑色制服的仙術委員，拎着涉仙探測器，一路探探觸觸，從他肉檔前經過。
這兩人，也是依水本地人，一邊檢查，一邊和路人說說笑笑。
“張叔，你也來買菜啊？”
“今天牛肉多少錢一斤？”
“小王，你這裡還有腸子沒，明天我來灌一副香腸！”
王蟲暉笑着答應。
“好嘞！”
至於仙術委員手裡探過來的探測器，他倒不怎麼在乎。畢竟，這涉仙探測器最多探索到序列八的仙術師。
而他……已經序列六了。
送走這幾個仙術委員後，他正要休息，又見兩個穿着黑色衝鋒衣的傢伙，從這菜市場緩緩走過。
王蟲暉不動聲色。
靠在椅子上，甚至微微眯眼。
他不需要用眼睛去觀察這兩個傢伙。
因爲，這菜市場裡，到處都是他的蠱蟲！
地面瓷磚的縫裡，有他的蠱蟲。
頭頂雨棚的邊沿，有他的蠱蟲。
肉檔砧板的血水，有他的蠱蟲。
菜攤鮮活的菜葉，有他的蠱蟲。
甚至這菜市場裡，每一個行人，每一個賣菜的攤販，腦袋裡，眼睛裡，都有他的蠱蟲！
這裡是菜市場，但也是他的蟲國！
無數只蠱蟲，無數隻眼睛，都從看不見的角落，盯住這兩個穿着黑色衝鋒衣的年輕人。
“這兩人是……黑暗側的仙術師麼？”
他腦海中，古仙也皺皺眉頭。
“估計是吧……之前王侯們開會劃地圖，分蛋糕，依水這座小城市，被劃給苦角王侯。
“這兩個，大概是苦角王侯的人，要來這城裡巡視一圈，先看看究竟。”
白胖青年王蟲暉，輕輕點頭。
“那無所謂。
“最多再有三天，我們的事情，就能做完。
“只要藏好了，別被苦角王侯察覺。
“三天之後，我們就遠走高飛。”
王蟲暉眯着眼睛，看到那倆年輕人一路離開菜市場，去了對面的街道，進了臨街的商場。
王蟲暉沒有掉以輕心，而是繼續觀察這兩個年輕人。
那臨街商場裡，也有他的蠱蟲。
商場的吊燈上，商場的地板磚，商場的收銀臺，商場的貨架上，甚至於商場的每一個服務員，腦袋裡，眼睛裡，身體裡，也都有他的蠱蟲！
沒錯，不止這座菜市場。
整個依水城，到處都有他的蠱蟲。
整個依水城，便是他的蠱國。
這城裡每一個人，身上都承載了他的蠱！
王蟲暉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觀察那兩個年輕的仙術師，看到他倆轉完了商場，又去了公園、博物館、學校、醫院、商業街……看到他倆轉了大半天，最後坐進一臺白色小轎車，離開依水。
“他們，應該沒發現什麼吧？”
這一座城，方圓十幾裡。
這一族人，攏共十幾萬。
都被他和他的蠱蟲，捏在手裡！
稍有風吹草動，稍有異常，稍有危險，他便可掀了桌子！
……
刷……
白色小轎車一路疾馳，沿着公路，漸漸離開依水，離開高樓大廈，開上省道，飛快向四春方向駛去。
車上的兩個黑衣年輕人，看到車窗兩側都變成荒野，才堪堪擦了把汗。
“臥槽了，這依水城裡，咋全都是王侯血脈啊？”
“全都是血養王侯的血脈？”
“都過去幾千幾萬年，還能保持這麼大的族羣，這麼純的血脈？”
“不應該啊！”
血脈的交流、融合、變化，隨時間和歷史而發生，不可避免！
但兩個年輕人，很快想明白關鍵。
“有沒有一種可能，因爲這個依水族，他們不和外族通婚，不外娶，不外嫁，所以……這個血脈純度，就一直保留下來了？”
“很有可能啊！”
“我們要趕快，把事情上報給王侯！”
……
辦公室裡，陳遠林咧嘴笑着，額頭冒汗，搬着大魚缸搖搖晃晃走進來。
“白墨專家，你這辦公室，太簡陋了！
“剛好我這個魚缸啊，養了很多年，還挺不錯的。
“裡面的石頭假山啊，水草啊，還有這些小魚啊，都是我親手弄進去的。
“養好多年，越來越好看了。”
他晃晃悠悠，搬着魚缸，去往白墨辦公室東牆下。
“我就尋思，它放在您這裡，比放在我那裡合適！
“我……”
吳輕芸、方小雨、大火雲和白墨，都恍然明白。
原來陳遠林這小子，抱着個魚缸，送禮拍馬屁來了！
“這……其實……”
白墨還真不想要！
養魚怪麻煩的！
他也沒這愛好。
正要推測，卻見陳遠林手上一滑，這魚缸瞬間側歪，向地面摔去！
缸中一條條小魚，還在亂遊亂躥，渾然不知，魚缸即將破碎，它們也即將沒了水，即將摔死、枯死……
便在此時……在所有人下意識的慌張裡……
刷！
一道火紅色身影，躥到魚缸下方，正是白墨的狐狸徒弟大火雲！
啪！
卻是它一尾巴甩起，將溢出的水、落出的魚拍得倒飛回天空！
刷！
卻是它舉起兩個前爪，將這魚缸穩穩接住！
嘩啦啦……
卻是被它拍飛的水和魚，落回魚缸裡，濺起些許水花。
大紅雲舉着魚缸，洋洋得意。
“嚶嚶嚶！嗷嗷嗷！”
這人都說了，魚缸要送給師父，那這魚缸，就是狐狸山的東西！
既然是狐狸山的東西，它當然不會眼睜睜看着摔壞！
此時舉着魚缸歡天喜地，找到辦公室裡一處沒用的矮桌，把魚缸放了上去。
看到缸裡一條條小魚歡快遊動，它扭過身子，看看陳遠林，前爪豎個大拇指！
“嗷！”
小陳懂事會做人，有前途！
方小雨和吳輕芸，表情都略有些古怪。
陳遠林嘿嘿笑個不停。
白墨也只好尷尬道。
“那行吧，謝謝陳廠長。
“魚缸我就先留下。”
陳遠林寒暄兩句，又彙報一些工作，便轉身離去。
……
呼……
藥廠門口的街上，寒風依舊。
洪小云已經把揹包和拉桿箱都寄存到賓館，此時揣着一卷剛剛做好的錦旗，在牆角左右張望。
她腦海中，青月君侯亦把目光投出來，幫徒弟查看路況。
“很好，那個便衣，好像交班去了，他不在。
“你現在，立刻貼着牆根往前走，動作麻利點，去到廠門口！
“師父教你的那套說辭，都記住了吧？”
洪小云點點頭，摘了衝鋒衣的兜帽，握着鮮紅卷軸，貼着牆，便快速走向藥廠門口。
她沒有直接進去，而是把腦袋探到門衛值班室窗口，擺出個笑臉。
“大哥，您好！”
兩個正在聊大天的門衛，把頭扭過來，看見這小姑娘。
“你幹嘛的？”
洪小云趴在冷硬的窗口，看到裡面皺眉的兩張臉，莫名緊張，聲音略抖。
“我……我是來送錦旗的，我……”
兩個門衛頗不耐煩。
“不要不要！
“怎麼又有送錦旗的？
“我們白墨專家不缺名聲，也不缺榮譽，更不缺錦旗。
“你們這個心是好的，我們很感謝，但真的不需要。
“送錦旗的太多，反而影響我們生產秩序。
“小姑娘，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