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夢裡,曾聽聞,世間草木深。
青梅易老去,竹馬本無心。
何人系我綠蘿裙,緣來有紅繩牽引。
韶華傾負年輪,宿命難逃貪、癡、嗔。
浮生小字細細勾勒成古今。
山水回眸五百轉,。婆娑相遇在凡塵。
菩提葉三千經文,聽蓮花開落幾繽紛。
來日果,去日因。
可憐難渡癡心人……!
卻說從古至今,世間唯有一個情字最是折磨人心。就算是幾十年前的霸王項羽,那般的英雄豪傑縱橫殺場,萬人難敵,也逃不開別姬之恨。
而本朝的高祖皇帝劉邦,從一介布衣到九五之尊,自是人中之龍,可臨死也免不了對寵愛的戚姬兒女情長不忍割捨。
至於更年代久遠些的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博美人一笑,而身死國滅。
商紂王寵溺妲己而聚珍寶自焚於鹿臺……等等不可勝數。
其餘普通芸芸衆生的爲情所困爲情負心者的故事更是太多太多了。
此時三更天已經過去了,半輪殘月正西斜。青郊外酒樓後院的臥房內,有淡淡檀香和脂粉香混合的味道。內中人兒卻爲情所困難以入眠。
對面的蘇夫人早已沉沉睡去。名叫卓瑛的女子翻了個身,朦朧的月光中,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靈芝也睡熟了。
這小妮子自打幾年前認識後就對自己很是親近,親熱的稱呼她爲文姨。她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心裡也把靈芝當女兒對待。
“唉!”黑暗中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自從今天下午從酒客嘴裡聽到那個名字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寧。已經大半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他對她的好,還能回到最初的樣子嗎?對此她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當初自己怎麼會那麼傻呢!那麼草率就跟他出走。到現在她也沒想清楚,自己到底是因爲那些寡居日子的寂寞,還是因爲那些愁情難以排遣的夜晚?又或是……急於逃離那個富甲一方的大富之家?
也許都是吧,那些平淡安逸的生活,她早已太厭倦了。所以才被那人的琴瑟之意輕易地挑動了心矜,義無反顧的爲了他走上那條離經叛道之路。那年她才十七歲。
十年光陰彈指而過,長夜漫漫,那個曾經文武雙全的翩翩佳公子會入夢來嗎?歲月暗啞無聲,她眼角有淚珠滑落枕畔。
風吹過,酒樓前邊那方粗布酒幡呼啦啦輕響,上面斗大的三個字"青郊外"正是他當年親手書寫……。
wωw ¤тTk an ¤¢o
東方晨曦初現,天終於亮了。酒樓內外漸漸有客人起來活動的聲音。
崔弘卻是一夜興奮的沒睡,精神旺盛,起個大早。自己把胳膊傷處包紮之物拆下來,重新塗抹了一遍傷藥。收拾好後又去暫放的貨物處查看了一番。
那聶老闆幾人倒是感覺奇怪,這一路只見這孩子因爲心懷仇恨,一直情緒低落來着,今兒卻不知道是怎麼了勤快起來。
那崔弘也不說破,只是眼角時不時地悄悄瞅瞅對面元召居處,看他起來沒有。
少年心事熱切難耐,且不說他。
元召等四人住了一間屋子,他凌晨十分稍微打了個盹,此時醒來,那兩個大人早已出去,想是去照看馬匹整理車輛了。而小胖子依然在呼呼大睡。
天色大亮,他又仔細檢查一遍上下衣服,發現後衣襟邊終究濺了不少昨夜廝殺的血跡,怕一會兒被靈芝看到擔心,連忙脫下來另換了一件。
後面的院子裡,蘇夫人和靈芝也相繼醒來了,見那卓瑛早早坐在窗前梳妝,面色卻十分憔悴。
蘇紅雲這些年與她交情深厚,自然知道她的心事。昨夜兩人相談半宿,此時免不了又走上前寬慰一番。
名叫卓瑛的女子卻也是率真的性格,又加上靈芝在旁邊抱着她脖子,膩膩歪歪的纏着她撒嬌,心情漸漸好轉起來。
吃過早飯,蘇夫人和靈芝要回轉長安,那女子雖然不捨,無可奈何,免不了又訴一番離別之情。
待到日上三竿,轉到前面和元召等人會合。趙遠宋九已經把東西收拾停當,靈芝走在元召身邊,卻不妨元召偷偷塞給他一樣東西。
靈芝愣了一下,只覺有物握在掌中,觸手溫潤。偷偷用眼去看時,卻是一塊精巧的玉佩。
耳邊只聽元召低聲說道:“是昨天那小公子送的,怕在身上弄丟了,你拿去玩兒吧。”
蘇靈芝的臉驀然紅了起來。她不敢去看元召,只低聲"嗯"了一聲,連忙疾走幾步到她母親身邊去了。
元召有些好笑,這靈芝最近太容易害羞了。無奈的摸了摸鼻子,擡起頭,卻發現那站在蘇夫人身邊說話的女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大有深意。
看到她,元召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連忙去到外面馬車上,提下一個小竹簍來。
元召提了那小竹簍來到卓瑛面前,把上面用茅草蓋住的口子打開,卓瑛不明所以,探頭看去,只見一些形狀奇怪的東西在裡面爬來爬去。
“這些都是我和靈芝在渭河裡捉來的,別看它們相貌醜陋,味道卻是一等一的鮮美。”
“這些東西真能吃嗎?只是……看着有些奇怪呢!”
“是啊是啊,很好吃的!文姨,你一定要嚐嚐啊!”旁邊的少女急不可耐的嚷嚷道。
那女子只是笑笑,元召知她不信,當下把如何做法、蒸熟後如何食用又詳細的跟她解說一遍。
卓瑛見他說的頭頭是道很是詳細,倒有些漸漸相信起來。蘇夫人一直在旁邊微笑着,這時拍了拍元召的頭。
“這孩子到是個念情兒的人,記掛着你當初對他的好。”
“妹子,這東西我們都吃過了的,味道真的是不錯,難得他有這片心給你留着。”
卓瑛心裡有一絲感動,溫言道:“好,心意我就收下了。以後你和靈芝要常來文姨這兒玩兒。”
元召點點頭,又說到:“此物名叫螃蟹,世人大多不識,其實是極好的下酒物。呃,……文姨,只要善於烹製,酒樓添一道招牌菜也是可以的。”
“哦?是嗎!”女子卻有了些興趣。
“是的,秋高氣爽,螃蟹正是肥嫩的時候,此時吃螃蟹,喝溫熱的酒最是享受了!”元召說道。
卓瑛原是出身商賈之家,孃家後來漸漸成爲富甲一方的豪門。骨子裡自是有這方面的眼光和天性。聽了元召一番話,倒是覺得可以一試。遂吩咐店夥兒把一簍子螃蟹提到後面,等有功夫了按元召所說整治出來吃吃看。
元召感念她當初收留自己的恩情,想了想又說道:“酒樓的酒雖然喝起來也算不錯,可是太單調了些。我倒有幾種調酒的法子,這次匆忙來不及了……。”說道這兒他擡頭看看蘇夫人。
蘇紅雲知他想說什麼,溫和的笑了笑:“過幾天你來幫忙就是,好好幫卓妹子調幾種新酒出來。”
卓瑛心裡將信將疑,不太相信元召這麼個孩子有那樣的本事。還未及她說話,忽聽旁邊有人輕輕咳嗽一聲。
“這位小哥兒,聶某有一個小小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冒昧的問一下?”
元召見過來這人是個中年男子,體型微胖,面目倒是有些和藹。依稀有些印象,是昨天住在這兒的客人。遂點頭衝他一笑。
那自報姓聶的中年人又打量了這邊幾人一眼,微微拱了拱手:“本人乃是行走南北的客商,剛纔聽這位小哥說起酒來似是十分熟悉,莫非……莫非家裡也是從事釀酒之業的嗎?”
蘇夫人見他是朝衆人而問的,不便叫小孩子去回答,忙說道:“我們經營的是長安城內的一家茶樓,我家這妹子纔是這家酒樓的主人,她家的酒就是自釀的了。”說完指了指卓瑛。
那聶老闆向卓瑛點點頭問道:“貴店的米酒也不錯。但不知道有沒有烈一些的酒呢?比如草原上的人喝的那一種劣酒……。”
卓瑛搖了搖頭:“我家從來只會釀製這一種酒。而且,中原之地好像都是此種造法,至於你說的草原劣酒卻是不會。”
中年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道:“是啊,我行走各地 ,也是隻見了都是這種綿軟米酒。只是……北方苦寒,人卻喝不慣這種,反而不如從草原匈奴那兒來的酒搶手,那種酒雖然入口苦澀難忍,卻更和北地男兒口味。唉……!”言下惋惜之意甚濃。
元召聽到他這樣說,心下一動。問道:“那……先生,請問你是南北販賣貨物的商人嗎?”
“呵呵,聶某正是。”
“規模如何?呃,我是說你的買賣做的有多大?”
“想我聶家已是三代商賈,世居燕地,說起來也算得上是北邊數一數二的商家了。哈哈!”
聶老闆態度十分和藹,並不因爲元召是小孩子問話唐突就輕視於他。只是說起家世來,言語之間免不了帶了一絲自矜之意。
“這就好辦了!”
元召輕鬆的拍了拍手,微笑着說道。
站在後面的蘇夫人趙遠、宋九包括卓瑛等人都滿臉驚奇的樣子,不知道元召要搞什麼鬼。
“上等好酒會有的!至於你說的那種草原上的劣酒,跟這種酒比起來,那簡直就不叫酒了!”
聶老闆吃了一驚,盯着元召的眼睛問道:“此話當真?小孩子家可不要信口胡言。”
“當然!千真萬確。”元召語氣肯定的說道。
“但是需要一點時間,不知道你可以等嗎?”
聽到元召這樣子說,聶老闆有點遲疑起來。
“而且,如果你有意向合作的話,以後還會有茶葉、食鹽各種食品……等等,都可以交給你來販運。怎麼樣?”元召又漫不經心的拋出這麼一句。
“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微胖的中年男人這次是真的吃驚了。
他家幾代經商,自是知道天下貨殖何者緊俏,何者盈利,又有何者是贏大利的貨物,這些都門兒清。
如果眼前這個小孩子不是童言無忌的話?……不像啊!中年男人行走各地閱人無數,從對面周圍人對待這孩子的態度還有他自身說話的那種語氣,就可以斷定剛纔那些話他不是在胡言亂語。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貨源可以合作,那……豈不是巨大的機遇!真名叫做聶壹的燕地商人心裡激動的砰砰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