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安靜了,所有的東西在楊墨的眼中都變得極爲緩慢,他彷彿看見了兩個世界,一個是緩慢接近中的木劍,那上面隱隱的破風之聲正在告訴楊墨它的力量有多麼的強大,另一個世界卻白茫茫一片,直到他看見了裡面各種片段。
那些片段都是自己以前經歷過的事情,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四十多年的記憶全部重新過了一遍,在藍色星海中淺顯的記憶在這裡變得尤爲清晰,彷彿他又過了一個四十三年。
但他只是重新溫習了一遍以前的東西,並沒有學習新的東西,彷彿這種難得的狀態也不過如此而已。不過事實遠不止如此,不說今世他的積累,單憑前世的記憶,如果全部清晰的可以像在電腦裡翻看一樣,那也是一比巨大的財富。
楊墨像是將自己所學的劍道又重學了一遍,其中所獲,遠不可用言語形容。
他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正準備離開時,不遠處閃過一道黑光,吸引了他的視線,哪怕他感覺那邊的東西可能很危險,但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在催促着他走過去,走過去。
楊墨沒有拖延,既然決定了去看看,他就沒有理由再拖拖拉拉的,表現的想去又不想去的樣子。不過哪怕決定了,該有的小心還是少不了的,哪怕這裡是他自己的意識海。
黑暗漸漸侵蝕了楊墨周邊的世界,那些縹緲的白霧變成了黑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但詭異的是,楊墨依舊可以看見前方的路,只是看不見其他的東西,比如說這些黑霧,以及自己的身體。
不斷的行走,不斷的靠近,楊墨看見了一個人,他不由瞪大了雙眼,險些叫了出來,因爲面前這個人竟然長着和他一樣的臉,只是這個人與自己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黑霧楊墨就像是一座黑色鐵山,冰冷而堅硬,彷彿沒有什麼可以影響他的心情,因爲他的心情就像是那座黑色的鐵山,不爲任何人所動,遺世獨立,整個世間只有他自己,再無其他。
楊墨慢慢走上前,湊近了觀察,發現黑霧楊墨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樣,閉着眼睛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從臉上看不出冷酷還是熱情,但他只是躺着,卻已經告訴了人們,他是冷酷而不是熱情。
這應該就是副魂了吧,十八歲以前的自己,楊墨不禁伸手去撫摸黑霧楊墨的臉頰,那如刀削一般的古井無波的臉上卻露出一抹期許。
楊墨眼尖的發現了其中的不對,但還是晚了一步,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黑霧楊墨的一剎那,一抹黑煙悄然侵入楊墨的身體,楊墨感覺到了,但沒有絲毫辦法,他嘗試了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種方法也沒用。
似乎是時間到了,楊墨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從不知名的方向襲來,無法預測,無法抗拒,只能任由自己被吸走,然後一道木劍襲向他的面部。
楊墨眸中閃過一道冷色,手中木劍上撩,原本是準備攻擊老李胸腹的木劍轉而攻向了對方手腕,老李感覺到了楊墨的速度遠在自己之上,立刻變招,用劍首磕開楊墨的劍鋒。
如同跳躍的毀滅之光,楊墨的劍尖掠過一道黃芒刺向老李的胸口,勢如奔雷,扎得人雙眼發疼。老李不愧是經歷過大量戰鬥的老手,眼見楊墨的劍尖點來,腳下踩地,身體向後方疾馳而去,同時手上的劍身下揮阻擋,想要將楊墨阻於一劍之距。
此刻的楊墨與之前完全不同,但大師兄和郭嘯等人一眼就看出來了,現在楊墨就像是十八歲之前的他,目中無物,那時候的他心中對於不在乎的東西完全視而不見,就像行走於世外的孤獨者,不期許任何人靠近,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驀然間,衆人的雙眼睜圓了,因爲楊墨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來到了老李的身前,劍尖直刺在老李的胸口,無物不破,只是用那把圓頭的木棍點破了老李胸前的護具。
老李眼疾手快迅速用手中木劍的第二格圓箍格擋住了楊墨的劍,然後迅速後退,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後退了,而且都是被楊墨用劍道逼得不得不退。
“果然英雄出少年呀,可是也不過如此,小心了。”老李看了看胸口護具的邊緣整齊的圓洞,眉頭一蹙,這種切口可不是這種木劍可以造成的。
楊墨持劍而立,面色淡然,無喜無悲,他緩緩將木劍擡起,放在自己眼前,手指輕輕撫過劍身,周身氣勢圓潤一體,劍尖前指,氣勢如風暴卷席,目標就在前方。
摧毀他!
只是眨眼的功夫,楊墨已然來到老李身前,直刺對方胸口那個破洞。老李察覺到了楊墨的企圖,頓時臉上閃過一絲怒容,但隨即又緩和下來,劍道爭鋒勢必要全力出手,不要去抱怨對方下手太狠,下手不狠,那麼輸的就是自己。
老李的木劍就只是木劍,點落了楊墨的劍尖,反客爲主向楊墨刺來,不用懷疑那個圓木頭會對楊墨造成什麼樣的傷勢,老李胸口那個大洞就是例子。
楊墨手腕轉動,帶動着木劍繞轉,太極劍發動,後引,帶歪,側襲,幾個動作後,老李的劍身遠遠地偏離了它原本的軌跡,楊墨將木劍的來勢全部化爲去勢引向一邊,然後身體衝上前給老李致命一擊,老李就算想要揮劍馳援也要考慮一下能不能收回來。
楊墨的劍身砍在了老李胸口的護甲上,瞬間撕裂開一大片口子,左手化掌,全力拍在對方腹部,只是老李右手回撤,再次用劍首磕向楊墨的手,如果楊墨的掌力拍中的話,他的手也會被老李的劍首磕中,到時候誰虧誰賺誰也說不清楚。
見楊墨放棄了掌擊,老李腳下一蹬,迅速脫離了楊墨的攻擊範圍,低頭看看身上那個破掉的護甲,面上一片駭然,要想把護具切開可不是木劍可以做到的,如果被砍到身上可能直接被帶走一大片血肉,再看看楊墨手上的木劍,基本上已經不能稱爲木劍了,因爲它的上半段全部斷了,剩下的連着劍柄的那一段也已經劈開,被大力沖刷的就像是一把毛刷。
“準備好了嗎?一劍定勝負。”楊墨目視前方,平淡的開口。
“你不要換把劍嗎?”
“不用。”
老李眉頭一皺,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舉起了木劍,凝視着楊墨,他的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那就是。
來吧!
兩人各執一劍,同時衝向對方,老李的劍重如山嶽,勢如雷霆當頭壓下,楊墨右手舉起,右臂肌肉炸裂,如銅像一般堅定有力,將老李的劍阻擋於一臂之外,隨着老李的劍勢愈重,楊墨手中的本就爆裂開來的木劍猶如疾風中的小草,變得飄搖不定,隨時都有可能筋斷骨折,然後失去保護自己主人的能力。
場中兩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對方,場下的一衆人等也目不轉睛的看着兩人,原以爲只是一面倒的碾壓,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場精彩無比的劍道對戰。
不同於正規比賽那種打一下停一下計算比分的對戰,楊墨與老李之間的是實戰,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滿力量感,在不懂劍的人看來,兩人之間的對戰似乎沒有什麼太強烈的感覺,但對於真正懂的人看來,每一次的撞擊聲都猶如天籟。
沒有人會覺得自己下場後可以做到什麼樣,樸善治和金在完在旁邊坐着,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種憤憤的、幸災樂禍的表情,他們這才明白,原來楊墨跟自己打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用多少實力,如果把自己換上去,在那兇險無比的招式下,估計上去就倒飛回來了吧。
楊墨感覺到了手中木劍的呻吟,它在說快一點,它要撐不住了,再不快點打敗對手,楊墨就要輸了。老李每一次劈砍在楊墨手中的短劍上,都可以感覺到他的虛弱,再多砍幾下就可以結束了,手中的力不由得重了幾分,勝利就在眼前!
楊墨知道不能再等了,雙目一凝,身如一張弓,手中如箭,弓弦一嘣,手中的短劍彈開老李的木劍,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劍首已經扣在老李左手的手腕,身體直接撞入對方懷中,兩人面色平齊,互相凝視着對方的眼睛,同時停下了動作,一時間僵持在原地。
良久,老李身體一鬆,向後退了幾步,神色複雜的看着楊墨,嘆了口氣,道:“我輸了。”
好像一切話語都沒了,只剩下這一句話,然而只是這一句話便道盡了一切,楊墨將手放下,那原本頂在老李護具撕開部分的斷裂木劍也慢慢放下,看起來就像是一把柔軟的木刷,但老李知道,哪怕只是這樣一把已經不能稱爲木劍的木刷,在楊墨手中也有不俗的威力,因爲他感受到了頂在自己腹部的尖銳,如果自己不認輸,它可以毫不費力的刺入自己的身體。
ps:我在想,讓主角孤獨終老算了
哦,這不是走玄幻流,只是一個轉折,在後面要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