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曆三月初，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尤其在中國北方，這裡依然顯得有些餘寒未了凍殺少年。
不過，對於呆在張家口天漠影視城的《龍門飛甲》的劇組而言，對他們拍攝活動破壞力最大的並不是溫度，因爲這裡是懷來，距離京城不過八十公里，白天小籠包晚上熱水澡，條件好的不得了。
當然也不是沙漠，畢竟這裡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大沙漠，只是一個佔地一千多畝的小沙漠……甚至可以說這裡都不算是沙漠！因爲這個黃沙漫漫漂亮極了的天漠形成的原因很奇葩——在南邊有一座軍都山，北方風沙出來以後就在這裡自動停了下來，然後風沙積沉在泥土之上，形成了一個迷你的小沙漠。在加上hl縣後來在北面還修建了著名的官廳水庫，水庫更北方還有密集的人造防風林場，使得這裡的沙漠特性消失殆盡，甚至你就算是想拍個風沙戲都得用鼓風機制造……
那麼話說回來……《龍門飛甲》劇組最大的麻煩，或者說劇組上下最畏懼的是什麼東西呢？呃……這麼說可能對徐克導演不公平，他本人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是個什麼物件的……因爲他是個活生生的人！而就是這個活生生的人把劇組上下折騰的要死要活的。
“這有什麼嗎？”一輛在bj郊外飛速行駛着的黑色suv裡，金鐘銘對自己身邊胖子於冬的說法完全不以爲意。“徐克導演的性格我也是聽說過的，不就是說他只要一拍電影，那就恨不得自己像是孫悟空那樣可以一把毛拔出來吹一口，然後分出來三百六十五個分身，再然後把什麼活都給包了……這有什麼？演員嘛，導演認真不是好事嗎？”
“我沒說演員。”於胖子連連搖頭。“據說劇組裡演員之間挺和諧的，而且說句實話，以前我一直覺得徐克這個人是個不好說話的，你看他面相……顴骨高高的，眼白比較多……挺嚇人的，但是現在接觸起來其實感覺他還算是很……很慈祥的一個人。”
“那你擔心什麼？”金鐘銘一邊好奇的看着窗外開始出現的沙堆一邊有些心不在焉的跟於東接着話。
“我擔心劇組裡的其他人會有些受不了他的工作強度。”於東皺着眉頭解釋道。
“別開玩笑了。”金鐘銘從窗外收回目光看向了於東。“像徐克導演這樣的大導演，劇組裡的核心班底都應該是他用慣了的，怎麼可能會受不了？”
“你不懂。”於東無奈的擺了下手。“這次劇組的規模是常規的電影劇組的三倍有餘……除了徐克從香江帶來的自己人以外，還有美國來的3d團隊，還有你們韓國cj那邊來的團隊，而更多的則是平時和光同塵的內地影視人員……”
金鐘銘微微皺起了眉頭，但是沒說話。
於胖子是個聰明人，知道應該點到爲止，此刻見到對方是這個反應，知道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車子沒有去影視基地附近的酒店，而是直接按照金鐘銘的要去了拍攝現場。而在身後是一堆剛剛抽出綠色枝條的楊柳樹，前方卻是一堆黃沙的奇葩地方，金鐘銘終於看到了《龍門飛甲》的劇組。
“這在拍哪場戲？”金鐘銘帶着黑框眼鏡，穿着黑色的薄羽絨服，像極了一個學生。
“這是在拍凌雁秋和素慧容在沙漠裡躲避風沙的那場戲。”雖然一時間沒認出來金鐘銘，但是無路如何這個手持對講機的瘦高的高層工作人員是認得於胖子的，所以回答的很是順溜。
“哦。”金鐘銘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這兩個月他都快把徐克不停送過的連環畫吞下去了，自然知道這是哪一場戲，不過讓他感到一絲震撼的是眼前這個場面，不過是兩個女演員的情景戲罷了，前前後後的工作人員竟然達到了上百人，各種設備也層出不窮，還有專門搭建的攝像總控室，這幾乎就是《熔爐》劇組的最高水平了。
由此可見，於東之前所說並非虛言。
“於總……要去總控室坐坐嗎？”瘦高男人應付完金鐘銘趕緊把注意力放到了於東身上。“待會要用鼓風機吹沙子……帳篷裡乾淨一些。”
不過讓這位劇組高層目瞪口呆的是，於東竟然徵詢式的看向了身邊的這個年輕學生。
“話說我還沒見過周訊小姐呢。”金鐘銘稍微想了一下答道。“咱們去吹風機後面先看看，然後再去見徐克導演。”
“也好。”於東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就像是做賊一樣貓着腰往巨大的佈景板前面的鼓風機那裡鑽了過去。
這位劇組高層更加茫然了，感情這個年輕人是個富二代？這次來是專門看人家周訊的？！不過這得富到什麼程度，竟然讓自家老闆陪着他一起鑽沙坑偷窺女明星？
不過，容不得他多想，因爲頭頂擴音器裡已經傳來了徐克導演‘’的命令，作爲這場戲的的現場指揮，這位工作人員立即對着手下發出了命令。
而這時候，帶着面紗的周訊也立即抱着范曉萱入了戲。
五六臺小型鼓風機隨即一起啓動，果然一時間風沙大作，很有氣勢。
“cut！卡！停！停！停！”但是拍攝剛剛開始才數秒鐘而已，頭頂擴音器中就傳來了徐克近乎憤怒的聲音。“都回原位！”
“怎麼回事？！”馬上，同樣的聲音就不是從頭頂傳來的了，赫然是徐克直接從總控室走了出來。“剛纔直接吹周訊的風是誰吹得？”
“我！”一名帶着線帽的年輕工作人員面露忐忑的舉起了手。
“你來告訴我……”徐克揮舞着手臂問道。“爲什麼你的鼓風機會從這個方向吹？我們的劇情設定很明顯的，風是從石頭那邊吹過來的，後面還有素慧容站起來被風迎面吹倒的設計對不對？”
“對！”年輕工作人員有些緊張的解釋道。“但是方向的問題拍攝前編劇已經點頭了，她說沙漠裡的風是很雜亂的……”
“可現在我說的不是這個方向的問題。”徐克指着周訊埋下去的腦袋繼續呵斥道。“你看看周訊的臉……她被你的鼓風機直接把沙子噴到了臉上……待會你讓她怎麼站起來迎着鏡頭去拉住被吹倒的曉萱？！”
年輕工作人員立即面色脹的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徐導是這樣的。”一名明顯是年輕人上級的中年女性趕緊跑過來解釋。“剛纔他的位置不是在這裡的的，但是有一臺鼓風機突然熄火了，沒法塞沙子，所以我們就臨時調整了鼓風機的位置……”
“那麼……小畢。”徐克盯着這位爲下屬出頭的中年女性認真的問道。“既然如此的話，你能不能告訴我，有一臺鼓風機熄火，沒法塞沙子這件事情……爲什麼沒人在我喊之前告訴我？爲什麼？”
片場立即安靜了下來。
“ok。”徐克壓住火氣揚了下手。“化妝師過來幫周訊把沙子清理一下，五分鐘後重新來！”
言罷，這位大導演竟然親自拎着一個鼓風機帶着那個年輕工作人員去找合適的位置，而且一臺鼓風機擺好後還不算，他竟然挨個的檢查了所有的鼓風機，並逐個的指明瞭鼓風的方向……然後纔回到了總控室。
“準備了啊……”五分鐘後，徐克的聲音再次從頭頂的攝像機傳了出來。“！”
但是很顯然，這一次拍攝再次不能盡如人意。而不一會，徐克再次從總控室鑽了出來。
“今天的現場指揮是誰？”徐克這次聲音很平靜，似乎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之前那位回答了金鐘銘問題的瘦高男人緊張的出列了。
“老吳，你能不能搞到一臺大風機？”徐克皺着眉頭問道。“或者多幾個小型鼓風機也行。”
“劇組就這些鼓風機了……”這位現場指揮爲難的答道。
“搞不到？”
“確實搞不到？”
“這叫拍戲嗎？”當着所有人的面，徐克突然就憤怒了起來。“一個簡單的一對一場景戲就拍了三個多小時……這要花多少錢？不是你們博納的錢嗎？”
這位現場指揮立即眼神閃爍的四處打量了起來，似乎是在找什麼又像是在求助，但讓他失望的是，他所期待的人並沒有出現。
“而且鼓風機又不是隻有這一場戲需要……我知道你管不着，可管不着就可以躲避責任了嗎？”說到這裡，徐克無奈的抿了抿嘴脣，然後徒勞的擺了下手。“你去吧……讓大鵬或者小趙儘快從bj過來找我……周訊也休息一下吧，辛苦一上午了……這場戲暫時就算了，咱們先拍下場戲，那場戲不需要什麼設備……走，咱們轉移場地去龍門客棧。”
言罷，這位導演自己領頭，直接步行往遠處一棟很明顯的新搭建起來的木製建築物走了過去。
“爲什麼一定要用大鼓風機？”徐克一走，於東就拍了拍頭上的沙子，然後翻身坐了起來。“剛纔不是蠻好的嗎？”
“當然是爲了效果。”金鐘銘也開始努力的拍打頭上的沙子。“既然是可以把人吹起來的大風沙，風越大不是越好嗎？”
“可是……這玩意是要花很多錢的。”於東無奈的答道。“很明顯天漠這裡沒有大鼓風機，估計得從外地運過來。”
“老於……你一路上嘀咕半天了。”金鐘銘嘆了口氣。“而我也知道，現在這個情形有我很大的責任，所以我一路上也都不好說什麼……總之，放心吧，既然來了，我一定會盡量不耽誤時間的……”
於東欲言又止。
其實，之前來的路上於東一開始亂嘀咕，金鐘銘就已經明白了他的難處，不過，這個難處可不是真的指徐克管的寬或者說一個鼓風機又多貴的問題。說實話，人家於東也是混出來的，不至於這麼小家子氣，徐克管的寬，他說不定會暗地裡高興呢，因爲這叫名導氣度。至於鼓風機，那就更無稽了，說句不好聽得，這玩意值多少錢，犯得着他發牢騷嗎？
實際上，於胖子之所以顯得如此沒有氣度，一而再再而三地的叫着苦，恐怕是因爲這個劇組的規模擺在這裡。
要知道，現在的中國內地影壇可不是隨便一個爛片就可以賺的盆滿鉢滿的五六年後。那時候演員片酬個個天價，而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導演，一個劇本扔出來就有投資人不要命似的搶着往裡砸錢……總之，在此時的中國內地，這個劇組本身絕對冠絕影壇，再加上這是內地電影首次採用3d-imax（3d拍攝加巨幕）的緣故，大批的國內外技術人員蜂擁而至，這就導致了這個劇組的規模是前所未有之大……於東之前說是三倍於普通劇組，這絕對不是胡扯。
但是劇組越大，對於於胖子這個投資人而言就越心驚膽戰，因爲這麼大的劇組，那怕只是擺在那裡一動不動，真金白銀也是要像流水一樣淌出去的。工資要不要發？設備要不要維護？更何況，從於胖子個人的角度而言，他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想當初《十月圍城》的時候，導演突然間扔下劇組跑回香江去了，監製陳可辛也扔下一切追過去了，只留下一個偌大的劇組白白在那裡喝着博納的血……爲這事等《十月圍城》一結束於胖子立即就跟陳可辛那夥人分道揚鑣了。
所以，金鐘銘其實真的覺得自己很懂於東的意思，因爲正是自己正是耽誤時間的罪魁禍首！
“老於。”頓了一下後，金鐘銘繼續說道。“說句實話，大家都在等我，我也覺得壓力很大，所以韓國那邊的電影我是採用了集中拍攝的方式結束自己戲份的，現在韓國那邊還在繼續拍呢……能過來已經是盡全力而爲了！大家都不容易的，都是希望電影能拍好的……這樣吧，待會等我跟徐導見了面你就回去吧，急是急不來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劇組那麼龐大，你心裡上火，徐導這邊也很上火，甚至咱們剛纔看的很清楚，就連那些個工作人員心裡其實都有火氣和壓力，周訊被噴了一臉沙子一句話不說，難道不是心有火？這種情況下你這個投資人最好在電影拍攝任務結束前少來劇組……見多了，沒好處。”
“問題不止……”於東拍着金鐘銘的肩膀似乎是想說點什麼。
但就在此時，不遠處那個之前瘦高現場指揮突然憤怒的吼叫了起來，逼得於胖子不得不停了下來。
“沒人把這個壞的鼓風機收起來嗎送走？”只見那位現場指揮站在遠處的沙丘上正在對拖沓的片場轉移進度發脾氣。“我再問一遍，沒人把這個鼓風機送走嗎？”
“算了，反正你說的也有道理，就這樣吧。”本來準備想說些什麼的於東無奈的擺了下手，然後立即往沙丘那裡跑了過去。“老吳你吼什麼呢？給我有話好好說！”
看着對方胖胖的背影深一腳淺一腳的跑了過去，金鐘銘也有些爲難的揉了揉眼窩，他其實也是連夜趕飛機過來的，現在還有些疲敝。不過，此刻他的心思倒沒在這個問題上，恰恰相反，作爲一名演員，他心裡很清楚，自從自己來到片場以後，那他就只是一個演員了。而演員，就要把一切心思都放到電影上面。
可是，在沙窩子裡趴了這麼一上午，金鐘銘看的出來，劇組因爲自己的缺席以及其他各種問題，導致氣氛不是很好。別的問題到也罷了，自己怎麼融入劇組，這纔是自己目前最需要考慮的事情。
於東的指揮很有效果，無論如何大家都要賣他面子，所以很快片場就整個擺脫了之前的鬱悶氣氛，並完整的往前方的龍門客棧轉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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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鐘銘無奈的嘆了口氣，暫時放下那些愁人的心思，他揹着手，跟着劇組的大部隊，也在沙漠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面的龍門客棧走了過去。
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融入這家新開張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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