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脣邊的自嘲，她眼中的自我厭棄，讓樓吟霄心如刀割。
忽然間，他便後悔了。
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而已，還連遭變故，心力交瘁，他爲什麼不能多容忍她一些。
爲什麼要和她嘔氣？
他放輕了呼吸，退後幾步，輕聲說：“小夭，你冷靜點，懲罰樓十二，不是爲了懲罰你，是樓家的規矩，你不相信，可以親口詢問。”
臺階下的樓十二，忽然重重叩下頭去，額頭抵地，顫抖着聲音說：“葉助理，按照樓家家規，護主不利，讓主人見血，是要被挑斷一條手筋或者腳筋的，少爺改爲鞭刑，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葉助理……”
他想勸葉桃夭不要和樓吟霄吵架生氣，但他向來不擅言辭，情急之下，不知道如何說起。
行刑的人，在看到樓十二叩頭說話那一刻，已經停止了鞭打，退到了一邊。
樓吟霄看了樓十二一眼：“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當初他們選擇保鏢這條路，就該料到今天也許會有這樣的可能，不過樓十二到底是你的人，如果你不喜歡這樣，你想饒他，那便饒了他。”
他從小傲氣，從未向誰服過軟，連對他父親都不曾。
此刻，他說出這番話，已經是在給葉桃夭遞臺階下了。
奈何，葉桃夭並不想要這臺階。
葉桃夭渾身無力，腦袋昏沉沉的，漠然看了樓吟霄一眼，轉身朝樓上走去。
樓吟霄臉上難得露出煩躁的情緒，掃了樓斯揚一眼：“按規矩辦！”
樓斯揚點頭：“是，少爺。”
樓斯揚衝手下使了個眼色，樓十二被人扶起來，架到了保鏢樓前跪下。
這也是樓家的規矩，行刑之後，受刑之人要在保鏢樓前跪到天黑，以起到警醒其他人的作用。
不是樓家嚴苛，像樓家這樣的高門大戶，都是這樣的規矩。
家大業大，僕傭衆多，如果不定立一套規矩，主不主，僕不僕，內宅就亂了。
看着樓十二跪好，樓斯揚默默嘆口氣。
雖然從表面上來看，樓家和葉家都是豪門世家，但其實是不一樣的。
葉家是從葉桃夭祖父那一代才興旺起來，然後葉權和葉樞將葉家發揚光大。
在上流社會，葉家只能算普通的豪門。
可樓家是頂級豪門，興旺了已經無數代。
樓家的祖上，甚至是做過啓夏帝王的，規矩一代一代傳下來，自然嚴苛。
葉桃夭心軟，怕是會看不慣這些規矩。
但是不可否認，有這些規矩在，樓家這幾百年來，才能在啓夏帝國經久不衰，屹立不倒。
在啓夏帝國，不但樓家是這樣的規矩，其他幾家頂級豪門，也是這樣的規矩，甚至比樓家更加嚴苛。
最起碼，樓家很少會動人性命，也極少動用挑斷手筋腳筋這種傷根本，令人殘廢，無法恢復的懲罰。
至於鞭笞，真是最輕微的處罰。
打板子還有可能致人內傷，鞭打只是皮肉之苦，樓十二年輕，身體底子好，樓家又有的是好藥，抹上幾天就能痊癒了。
只可惜，這些葉桃夭都不懂。
她只會覺得少爺殘暴，故意懲罰樓十二，殺雞給猴看，讓她痛苦內疚。
所以說，高門貴族娶妻嫁女，最講究門當戶對。
換個頂級豪門的千金進來，這些道理不用他們少爺解釋，一眼就能看懂。
可葉桃夭，她是不會懂的。
不知道，她和少爺因爲這件事，會鬧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