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她的話音落下,院子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當中。
黎諾終於扛不住,輕輕的撇開目光,避開了他幽深的過分的黑眸。
他忽然伸手,緊緊的攥住她的手腕:“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懷孕的?”
“是離開a城以後。”
他的目光依然灼人:“爲什麼要生下他?”
黎諾怔了怔,說:“一開始我也很慌,甚至想過拿掉孩子,但到底不捨得。最重要的是,我們黎家的功夫需要一個繼承人,當時,睿睿其實來的正是時候,老爹本來已經是肺癌晚期,再加上被遲家欺騙,他的心氣也受到了很大的損傷,很可能熬不過去……幸好,睿睿的存在,讓他又有了目標。所以,雖然很艱苦,但我最後還是決定把他生下來。”
男人的手緊了緊,目光深不可測:“還有別的原因嗎?”
黎諾茫然:“……什麼?沒有了,事情就這樣了,我沒有欺騙你。”
遲彥勳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不知道該苦笑還是該慶幸。
果然,他又一次想多了,他雖然是孩子的父親,但是對這個女人來說,這從來不會是她生下這個孩子的理由。
可他終究不甘心,忍不住刺了一句:“他流着我的血,你不怕他以後變成和我一樣的人?”
“呃……我從來沒覺得你是壞人,而且你身手那麼好,說明在功夫這方面也是很有天賦的,所以我們的兒子天賦肯定也不差。”黎諾認真的解釋,末了又苦惱的說,“睿睿的天賦確實不錯,雖然比不上我當年……只是,這孩子最大的問題是對功夫沒什麼熱情,讓我很憂愁。如果沒有發自內心的熱愛,他的造詣很難達到頂尖的,我們黎家的拳法不能毀在這一代啊!”
遲彥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根本不在跟她探討兒子的天賦問題!她的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他姓遲。”男人冷冷的接口。
黎諾頓時急了:“睿睿不能跟你姓!想都別想!”
“他是我兒子!”遲彥勳的語氣不容拒絕。
“可他是我生的!”黎諾氣壞了,顧不得害怕,一把站起來怒視着他。
“沒有我,你也生不出來他。”男人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而且,我覺得睿睿更適合接替我的事業,他明顯對金融股票更感興趣,在這方面也更有天賦!”
黎諾一呆,語氣不由的弱了許多:“可……可他都練了好幾年了!我們黎家的功夫不能斷在我這裡!”
其實她心裡也清楚,兒子確實更適合像遲彥勳一樣,做個資本家……不是,生意人。
但是!兒子是她辛辛苦苦養大的,這個男人沒資格跟她搶!
“你何必要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他?”男人擡了擡眼睛,面帶譏誚,“你就是這麼做媽媽的?不顧他的意願,強迫他和你走一樣的路……黎諾,睿睿不是你,你可以把功夫當做一輩子的事業,他不行。”
黎諾啞口無言。
因爲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說的對,這幾年,兒子爲了不讓她難過,一直很努力地配合她,但是黎諾心裡清楚,他對功夫遠遠不像自己那麼狂熱。所以當初的自己無論多辛苦都能堅持下來。
何況,哪怕她和老爹把功夫的地位擡的再高,現實生活中像她這樣的武者也真的很難再有用武之地,難道她要讓兒子一輩子活在這樣的痛苦中?
想到這裡,她又愧疚又沮喪,失魂落魄的坐在位子上,面色蒼白如紙。
列祖列宗在上……要是黎家的拳法斷在她這一帶,她一死都不夠贖罪吧……┭┮﹏┭┮
遲彥勳看到她一臉的失落和難過,不由的心疼,原本的怨怒也不知不覺的消散了。
這個女人從來都是這麼死心眼,雖然常常氣得他肝疼,可是他深愛的也是這樣的她。
他無奈的笑了一聲:“你怎麼這麼笨。”
黎諾有氣無力的看了他一眼,扁了扁嘴:“你贏了。”
“難不成,你的功夫除了睿睿就不能傳給別人了?”他放緩了聲音,安慰道。
黎諾哭喪着臉:“哪有那麼簡單?我們黎家的功夫沒有二十幾年根本學不下來,付出和回報完全不成比例,現代社會還有誰稀罕學啊?”
哪怕有人感興趣學個幾招,也都是玩票性質,不可能把功夫當做一生的事業來鑽研。
“笨死了,你可以再生啊!”遲彥勳柔聲說道,繼而低笑,“我不介意幫忙。”
黎諾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接着臉色變得通紅!
她氣得推開他:“走開!你又想動什麼歪腦筋!”
男人勾了勾脣角,語氣篤定:“睿睿的興趣和愛好,明顯只有我能幫到他,如果你不想跟兒子分開,遲早要嫁給我。”
“……這是兩碼事!”黎諾氣。
“有我在,我倒想看看你敢嫁給誰!”他語氣冰冷的恐嚇。
黎諾“哼”了一聲:“我不嫁人不行嗎?”
“不嫁?你不想要繼承人了?”他挑了挑眉。
“不嫁人我就不能生孩子了嗎?”黎諾氣的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見男人神色曖昧,她趕緊補充,“而且男人多得是,大街上隨便一抓一大把,誰說我一定要跟你生?”
“你大可以放心,有我在,你沒有機會的。”他輕描淡寫,目光卻愈發灼熱。
黎諾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哼哧哼哧的,最終冒出來一句:“可是再生一個也不能保證他就對功夫感興趣啊!”
“那就接着生,我隨時樂意效勞。”說這句話的時候,遲彥勳已經把她抱在了懷裡,聲音說不出的低沉繾綣,“你生一個足球隊都沒關係,我養的起。”
媽呀,生一個就累死了,還足球隊?當她是母豬嗎?
黎諾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可是,不管怎麼說,再生一個確實是個靠譜的解決辦法……她情不自禁開始走神了。
遲彥勳看着眉心微蹙的模樣,微微一笑,沒有打擾她,而是悄悄的收緊了手臂。
不管她當初留下睿睿是出於什麼理由,終究,她生下了他的兒子,他是孩子的父親,這是她永遠沒辦法否認的事實。
他們彼此的人生,註定要牽扯在一起,她永遠也別想甩開他!
進廚房幫丁瀾和老爹端菜的時候,黎諾依然沒有回神。
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變化了,感覺怪怪的……
等她端着菜從廚房出來,看到兒子正膩在遲彥勳懷裡,笑眯眯的說着什麼的時候,她才恍然!
就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樣,果然,睿睿的身份一旦曝光,她就再也沒有了退路,因爲這個男人絕對不可能再給她逃脫的機會!從剛剛開始,這個男人就已經以她的什麼人自居,連他們未來的生活都規劃好了……
生個足球隊……黎諾想想脊背就冒汗。
可是,看到遲彥勳含笑聽着兒子說話的樣子,黎諾忽然又覺得,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也許沒有她想的那麼難。也許她應該相信他一次。
“想啥呢?”丁瀾忽然一個手肘搗過來,一臉的神神秘秘,“其實,我還算做了件好事吧?”
黎諾回神,見她一臉諂媚,依然沒好氣:“你竟然還好意思說?”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丁瀾擡了擡下巴,“如果不是真的愛你和孩子,他這樣的身份,至於這麼低三下氣的對你嗎?”
“什麼低三下氣?你眼瘸了吧……”黎諾忍不住嘟囔了。
這個男人雖然嘴上說得好聽,可從來沒有對她低三下氣過。
丁瀾一副不屑與她爭辯的樣子,把菜放在桌上。
“遲總。”她笑的特別諂媚,“都是些家常菜,怠慢了,希望您別介意。”
遲彥勳微笑頷首:“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丁瀾滿臉興奮,朝黎諾招手,“諾諾!給遲總盛飯!”
黎諾情不自禁翻了個白眼……
吃過飯,黎諾本來想刷碗,結果被丁瀾一把擠走:“不要你刷!陪你男人說話去!”
睿睿眼睛轉了轉,笑眯眯的湊到黎老爹身邊:“姥爺,咱們回屋,你給我說故事吧。”
“好,好!”黎老爹很高興,牽着他的手回房間了。
轉眼院子裡就只剩他們兩人。
黎諾乾笑:“你還不回去工作?”
男人但笑不語:“這麼好的月色,要不要跟我出去散散步?”
“哪裡有月亮啊!瞎扯!”黎諾一點面子也不給。
“月色在我心裡。”他見招拆招,微笑着握緊了她的手,“跟我來。”
“去哪?”黎諾有氣無力的問道。
他沒有回答,反而問道:“睿睿是幾歲開始學功夫的?”
“呃……三歲開始練基本功。”黎諾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
“那麼你什麼時候發現他不感興趣的?”
“差不多一年後吧……”
“也就是說,至少要到孩子四歲的時候你才能判斷他適不適合走功夫這條路。”他一臉慎重的樣子,“爲了提高效率,你覺得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該造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