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暮生終於開口說話了。
不，這樣說並不太準確，應該說是，他終於開口向顧以安說明情況了。
他的聲音很低沉，還帶着自嘲之意，“以安，我很難受。”
依舊是這個稱呼，這個讓顧以安……很難受的稱呼。
但是現在，她那裡還敢再刺激淡暮生？
天知道如果她再刺激他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
所以，她就算是聽到這個稱呼之後很難受很難受，她也必須忍着，她也只能忍着！
她什麼都沒說，就只是安靜地聽着，輕輕地嗯了一聲，告訴淡暮生，她在聽着，她還在，她沒有走。
淡暮生輕輕地嘆了口氣，“其實我早就料到，結果可能不會太好。但是不尋找一次，我會很難受很難受的，這也會成爲我終身的遺憾。以後grace如果問起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告訴她。所以，我聽你的，我放棄所有的情緒，來尋找了，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我找到了……可是……”
“怎麼了？”顧以安低聲問道。
“她已經嫁人了。”
淡暮生的聲音，飄得很遠很遠，聽起來真是讓人……鼻酸。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聲音，只是聽着，就讓你感同身受，讓你不由自主地被這個聲音裡所傳達出來的情緒給感染。
淡暮生的聲音，就是這樣。
顧以安的手掌忍不住攥緊了，握成了拳，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其實她也很疑惑。
淡暮生，甭管是外在條件，還是其他的方面，至少在她看來，都是一個絕佳的男人，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男人。
而且從他對待grace的態度上，顧以安也能夠肯定，這個男人並非是那種表裡不一的殘暴男人。
可以說，能夠嫁給這樣的一個男人，對於很多女人來說，都是夢幻一般的童話，是夢一樣的生活。
那麼，grace的母親，爲什麼會拋棄淡暮生和grace呢？
這一點，顧以安還真是想不通啊！
不過，這世間的人，總是有千種百種的，誰也沒資格評判別人，或許你認爲這樣好，但是別人卻並不這麼認爲呢？
都不能說錯！
顧以安能夠聽得出來，淡暮生很難受，很低落，彷彿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來勸慰這個男人，因爲在這種時候，好像是一切的語言，都變得很無力一樣……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才能讓這個男人好受一點。
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說。說得多，就錯得多，什麼都不說，自然也就不會錯。
在這種時刻，或許她只需要聆聽，即可。
淡暮生沉默了片刻之後，又低聲說道：“我看到了她，她很開心很幸福，她嫁給了一個不錯的男人，一個不比我差的男人……不，應該說她嫁給了一個在某些方面比我好的男人，一個能夠給她絕對的安全感的男人……或許，我應該祝福她的。”
淡暮生低聲說道，聲音裡，帶着一種讓人迷醉的特質，他自己肯定不會發現，但是顧以安卻聽得很是清楚。
換做是任何一個女人，在這種時刻，都會很想要給他安慰的。
唯獨顧以安不會，她很清醒滴知道，這個男人不需要她的安慰，或者說，就算是他需要安慰，也不會是她的安慰。
她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愛人，她纔不會爲了其他任何那人，隨便傷害到自己的家庭和家人！
所以，她絕對不會在錯誤的時刻，曖昧的時刻，給出一個讓人容易產生錯覺的信號。
從這一點上說，顧以安真的是相當相當謹慎！
淡暮生又笑了一下，纔有說道：“我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她和她的丈夫，她的兒子一起生活，他們很開心，哪怕是生活中會遇到很多事情，可是她依舊很開心，她一直在笑着。”
顧以安抿了抿脣，什麼都沒說，她還是不知道要說什麼，索性不說了吧。
“她跟當年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淡暮生笑道，“她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女人了，她的一切，都跟當年大大的不同，我甚至都有些不太認識她了……”
“時間會改變一切。”顧以安淡淡地說了一句。
淡暮生立刻就苦笑了起來，“是啊，時間會改變一切。只是這時間改變得太快太快，快得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還停留在從前，無法走出來，而她已經走遠……這麼多年，時間在我這兒完全是停滯的，可是在她那兒，卻是走得飛快。”
這的確是很讓人傷感的一個問題。
你以爲別人會跟你一樣，什麼都還停留在原地的時候，其實別人已經走得很遠很遠了，遠得讓你甚至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這真是很悲哀啊。
“這不怪她。我知道的。”淡暮生輕聲說道，“真的不怪她，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怪我太癡心妄想，怪我太……”
“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沒有什麼對錯的，也不是說怪誰就能夠解決的。”顧以安打斷了他的話，低聲說道，“你現在應該走出來。她在多年以前就已經走出來了，可是你還困在原地，你錯的只是一直被困在原地，一直都走不出來，或者說是你自己根本就不想走出來，你不主動，那麼誰也沒辦法把你從原地給帶出來，你就會永遠被困在那裡……不光是困住你，也困住了grace。”
顧以安很平靜地說道。
電話那邊，又是好一陣沒有聲音。
過了一會兒，淡暮生忽然就笑了起來，“是啊，你說的對，是我沒有走出來。可是你知道嗎？你知道我爲什麼始終都無法走出來嗎？你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難受嗎？”
“爲什麼？”
“因爲，她竟然已經完全不記得我了。”淡暮生的聲音裡，透着一種讓人心悸的悲涼。
“什麼？”顧以安有些難以置信，“她，不記得你了？”
這怎麼可能？
對於正常人來說，有過這麼一段感情經歷，那是畢生都不可能忘記的，怎麼可能說，不記得？
這是完全不會發生的事情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