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眸，葉兮拉着她的手坐在她身邊，盯着她的臉看了會兒，才笑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兒我的廚藝，除了牛排和下面條煎雞蛋，什麼都不會……不對，我現在還學會了煲湯。其他的我都不會做。”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連飯都不會做，還好意思說。”徐秋笑嗔。
葉兮調皮的吐舌頭，將一碗小米飯放到她面前，又給她遞了筷子，“我看你晚上都沒吃多少，這些都是劉姨現做的。劉姨的廚藝簡直可以跟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師相媲美，好吃得不得了。”
“劉姨？”徐秋側目問。
葉兮點頭，“他請的家傭。”
徐秋笑笑，“他是誰？”
葉兮衝她皺鼻子，“明知故問。”
徐秋搖頭，她現在沒有胃口，但又不忍拂女兒的意，只好吃了起來。
“怎麼樣？”葉兮獻寶似的，眨着骨碌碌的大眼問。
徐秋沒吃出什麼味道，但還是點頭，“很好吃！”
“那就多吃點！”葉兮笑嘻嘻的不停給她夾菜。
徐秋看着碗裡堆高的小山，一臉的黑線，笑得無奈，“小兮，你當媽媽豬嗎？”
葉兮一愣，往她面前的小碗看了眼。
才發現自己不經意間已經把她面前的小碗兒堆滿了。
瞬間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悻悻然將夾在筷子上準備放她碗裡的菜，挪到了自己的碗裡。
“傻！”徐秋失笑。
葉兮便一腦袋衝進了徐秋的懷裡，“媽媽，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呵呵……”徐秋將葉兮抱在懷裡拍了拍，“你在媽媽眼裡，就是吃奶瓶的智商，不需要侮辱。”
“……”葉兮黑線，真的是親生的？！
吃完飯，收拾好，洗澡上牀已經快十一點多。
葉兮抱着徐秋的手肘，將小臉貼在她的胳膊處，雙眼怔怔盯着某一個點發呆，也不說話。
徐秋心裡裝着事，手輕輕拍着葉兮纏在她胳膊上的小手兒，同樣默不作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
葉兮突地擡起頭，看向徐秋，終於將憋在自己心裡一晚上的疑惑問出了口，“媽，那個男人，是誰啊？”
“……”徐秋身形一顫，神色倉皇轉瞬而過，偏頭看向葉兮好奇晶亮的大眼，雙脣，微不可見的抖動着。
喉嚨裡像是被一隻小手兒無形卡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該怎麼告訴她，那個男人的身份？
該告訴她，那個男人是害死她舅舅和外婆的罪魁禍首，是她們的仇人。
還是該告訴她，那個男人其實是……
葉兮盯着徐秋快速閃過多種情緒的複雜雙眼，心頭疑惑更重，“媽媽，你們以前認識對不對？”
徐秋眼眸閃過痛楚和刻骨恨意，脣色發白。
她多想，從未認識過他！！
葉兮將徐秋眼中的痛和恨盡收眼底，看着她慘白輕抖的雙脣。
心頭不忍，葉兮抿脣，“媽，您要是不想說……”
“小兮，今天你見到的那個男人，是我年輕時候的朋友。因爲年輕不懂事，我做了件錯事，我們之間便生了間隙隔閡。”
“二十年不見，我以爲當年的事，已經隨着這二十年時光的流逝而歸於塵土，隨風而去。沒想到再次見面，他依然無法放下那件舊事。所以你今天看到的我和他之間的劍拔弩張，其實並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嚴重。”
“所以小兮，不要害怕，他的那些狠話，都當不得真的。畢竟，我和他年輕時，也算是……朋友。他不會……不會忍心對你不利。他其實，沒，沒有那麼壞！”
徐秋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說，她應該告訴葉兮。
這個男人是如何的面目可憎，手段毒辣，陰險慘狠。
她該告訴她，那個男人就是狼心狗肺不是人的東西！
可是心裡醞釀出的這些詞語，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說出口的這些話，又全是言不由衷！
葉兮盯着她。
很想問她。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只是說說狠話而已，並不會對她不利。
那麼，她爲什麼那麼害怕呢？
可是話到嘴邊。
看到她極力美化那個男人時的複雜表情，卻如何也無法說出口，更不忍，揭穿她的謊話。
勉強扯了扯嘴角，葉兮朝她身邊挪了挪，更緊的抱住她的胳膊，“媽媽，我真的不害怕，真的！”
“嗯，我的小兮最堅強。”徐秋親了親她的額頭，清婉的眼眸，滿是寵愛。
葉兮對她微微勾了勾，而後低下頭，長睫掩住了她眼中的情緒，好一會兒，低低開口，“媽媽，那個男人，爲什麼叫你藍？”
葉兮話音剛落，就感覺徐秋渾身猛地震了震。
葉兮心一驚，擔憂的擡頭看向她。
徐秋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瞳眸內盡是痛苦的逃避，她抽搐着臉頰，慌亂的撥下葉兮纏在她胳膊上的手，轉移了身去，背對着葉兮。
葉兮看着她輕顫的背脊，心口發緊，不由朝她靠近了近，想伸手抱她。
可她剛靠近。
她便往一邊挪了挪，語調抖顫，“小兮，睡吧，媽媽累了。”
“……”葉兮眉心皺了皺，盯着她背脊看了會兒，才又朝她靠了過去。
這次，她沒有避開她。
葉兮從後抱着她，很緊的抱着她，臉貼在她的後腦勺，“媽媽，你不想說就別說，我以後也不會再問了。”
她懂得，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別人觸碰到的雷區，也許這個，就是她母親的雷區。
如果觸碰一次，就會讓她難受一次，她寧願從未觸碰過！
即便這個問題，會一直困擾她。
她也再不會觸碰！
徐秋沒有說話。
只是在葉兮看不到的地方，眼淚，早已逆流成河。
那些罪過，由她一人揹負就好！
夜已過半，寂靜的臥室裡，只有兩道清淺的呼吸聲交融。
葉兮沒有睡，她知道，身前的徐秋，也一樣沒有。
可兩人都沒再說話。
營造在兩人身畔的氣流，莫名的悲傷和沉重。
這在以前，前所未有過。
一陣輕悅悠揚的手機鈴音，突兀的響了起來，似也將這沉肅的氛圍，鑽了個孔，悲傷和沉重從這個孔，慢慢流散而出。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