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約而至,華燈初上。
放眼望去,世界依舊一片繁華,依舊歌舞昇平,沒有因爲某一個人的逝去而變得暗淡無光,甚至沒有絲毫的停頓。
霍承彥下樓的時候情緒已經穩定很多,只是周身籠罩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更濃,更讓人覺得如同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機器。
他答應霍安安回老宅吃飯,便會遵守約定。
霍承彥的車子停在老宅花園的時候,老管家立刻迎了上去,硬着頭皮開口,“少爺,您總算是回來了,這霍家大概是要變天了。”
他在霍家很多年了,相對於那些傭人,多少有些話語權,對於霍家的情況也是一清二楚。
霍家老宅的氣氛似乎有些壓抑,所有的傭人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被牽怒一樣。
霍承彥點頭,表示知道這件事,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進了客廳。
客廳裡沒有霍啓東明顯不悅的身影,黎芳唉聲嘆氣的坐在沙發上,有失望,也有驚訝,更多的是傷痛。
誰能夠想到,同牀共枕這麼多年的人,說變就變了,她除了措手不及,更多的是恐懼。
霍昊天氣呼呼的衝樓上下來,柺杖使勁的戳着地面,就像是要戳出一個洞一樣,而霍安安,盡心盡力的陪在霍昊天身邊,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出了什麼事情一樣。
霍承彥的到來,讓幾人眼底染上了希冀的神色。
“哥,我就知道你會來。”霍安安輕輕的開口,言語中全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的信任。
“我以爲只是單純的回來吃個飯。”霍承彥平靜的開口,神情淡漠到就像是沒有看到幾人焦慮或痛苦的神色異樣。
他隨意的靠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撐着腦袋,就像是一隻睡着了的豹子一樣,優雅中透着慵懶,卻讓人無法無視他身上節節攀升的氣息,即使什麼都不做,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冷意。
霍昊天的神情僵硬了一下,杵着柺杖,慢慢的上前,看向霍承彥的目光,有期待,有愧疚,更多的是痛苦。
他的眉宇間漸漸攀升上一股愁緒,兩鬢的斑白似乎在與日俱增,當初那個雷厲風行的老人,現在更像是歷經風霜,心力交瘁的小老頭。
他輕輕開口,“承彥,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怨我從一開始就不同意你和桑晴在一起。”
他忽視掉霍承彥周身赫然冷厲起來的氣息,依舊輕輕的開口,“可你是霍家人,如果霍家沒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也就沒有了,所以爺爺希望……你這個時候能夠挽救霍家,爺爺老了,實在是沒有精力鬥下去了,我怕霍家會毀在爺爺手裡。”
“所以呢?”霍承彥依舊平靜的詢問,漆黑的眸子中甚至有過片刻的茫然,像是在說,他爲什麼要挽救霍家。
“哥!”霍安安急了,傾身上前的動作被霍昊天拉住,朝她搖頭,平靜的笑了一下,“安安,你帶着芳姨去樓上休息一會兒,呆會兒飯點我叫你們。”
她知道,霍昊天是有意支開她們,有事情和霍承彥說,於是輕輕點頭,挽着黎芳一步一步朝着樓上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就像是腳上綁着千斤磐石一樣。
她對於霍家的仇恨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突然消失了,也悄悄的接受了霍昊天是她爺爺的身份。
這些天,她見證了桑晴的離開,親眼看見那麼強大的霍承彥突然萎靡不振,即使心裡很痛,卻還是咬牙挺了過來,情緒還沒有調整過來的時候,突然發現,霍啓東就像是古代叛變的皇子一樣,突然開始針對霍家,針對北川。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霍啓東對於霍家本來就是知根知底,所以他想要對付霍家,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在這個節骨眼上,根本就是勢如破竹,北川也處於風雨搖曳中。
霍昊天和黎芳的打擊不比她小,霍啓東就像是突然變了性子,六親不認,這讓兩人又怎麼接受,只能被動應戰,卻還是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客廳安靜下來的時候,老管家在兩人面前放了一杯茶,也退了出去。
偌大的客廳,只有兩人偶爾的呼吸聲。
“承彥……”
“我爲什麼要救霍家。”霍承彥依舊是那句話,就像是魔怔了一樣,不得到答案不罷休。
霍昊天重重的嘆了口氣,臉上的頹唐越發的濃郁起來。
他垂下頭,像是痛斥自己一樣開口,“承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現在……”
他不知道該怎麼出口,話語哽在喉嚨裡,難受的就像是要窒息而亡一樣。
“爺爺,我相信你沒有老糊塗,當初同意我和桑晴在一起的條件就是放棄霍家的一切,我記得我已經答應下來了。”霍承彥平靜的開口,就像是在敘述一件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我現在和北川沒有什麼關係,甚至和霍家也沒了關係,所以我爲什麼要幫助霍家呢?”
關於桑晴,霍昊天一直不願意承認,一直咬着桑晴曾經和霍慕安有染這件事不放,不得已,霍承彥只有放下手中的一切,這才爭取了霍昊天的同意。
這件事,他原本是打算等和桑晴結婚安定下來才告訴她的,可是現在都沒有機會了!
“桑晴現在都沒了啊!”霍昊天提高了音量開口,像是在後悔,又像是放不下面子。
霍承彥調整了下坐姿,輕飄飄的開口,“那我現在和霍家更沒有關係了。”
說着,他從包裡掏出一份協議丟在茶几上。
那是當初他和霍昊天秘密簽訂的,當然上面有說如果桑晴能夠證明配的上霍承彥,能夠做出對霍家有利的事情,霍承彥還是可以回到霍家。
霍昊天神色一滯,眼底的痛苦無限制的蔓延出來,抓着水杯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一下又一下,就連茶水都開始波動出來。
“現在桑晴在你們的面前沒了,我相信其中應該有你們的手筆,所以我爲什麼還要幫霍家呢?霍家沒了,我是不是也就可以一起消失了呢?”
霍承彥的話語很輕,說到消失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虛無縹緲的笑容,好像只有那樣纔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