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試衣間裡出來，在場所有的人都驚了一下。
這衣服，看着那麼小，卻彷彿是給顧青量身定做的一般。
這是套漆皮樣子連身短裙，有袖子，領口開的很低，黑白相間的顏色，腰窩那兒還挖去了兩個大洞，腰腹收的很緊，真的是一點贅肉都遮掩不了，裙身很短，也只是蓋過了大腿根部，搭配的是一雙白色的漆皮高筒靴，衣服的左胸那兒印着這個啤酒的品牌。
顧青有副好身架，她的肩膀是平的，這讓她無論穿什麼衣服都顯得非常有型。
她的腿很長，而且是那種典型的筷子腿，膚色很白，就算沒有化妝……可畢竟二十歲的年紀，真的是青春無敵。
饒是知道顧青底子很好的娃娃也被她這一身亮相給驚豔了一把。
主管當即就拍板：“行了，就你去‘嬈’吧。”
顧青迎上了一羣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當天晚上，顧青去去酒吧裡上班了。
娃娃送佛送到西，她送顧青去的，畢竟她在那個場子裡也混了大半年的時間，酒保啊，保安啊，侍者啊，都是很熟的。
路上，娃娃對顧青一句一句的交代：“對着客人說話的時候要爽朗一些，你越扭捏他們約刁難你，其實喝的都是啤酒，哪個牌子的沒什麼差別，就是看你怎麼推了！還有，如果客人讓你坐下來喝兩杯你完全不用理，就說公司有規定，不能坐下來喝會罰錢的！這時候你把啤酒開一瓶自己灌進去一杯，他們基本上都不會說什麼了，這個晚上要酒都會管你要的！你晚上上班之前別吃飯，吃了飯就喝不進去了，到時候自己難受。還有，喝過三瓶之後你就去廁所吐，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酒全都吐出來，這樣你一晚上能喝十來瓶，你算算你喝十來瓶能賣出去多少酒？”
顧青點了點頭，把娃娃說的這些都記下了。
娃娃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顧青的肩膀：“不過賣啤酒也掙不了多少錢，但比外面打工強多了，就是環境亂了點，顧青，我是知道你的，你肯定是遇到什麼困難的事兒了！你放心，這行就別人看着亂，其實只要你自己把持的住，胃也抗的了，還是乾乾淨淨的。”
顧青看了看娃娃：“我沒說這一行不乾淨。”
娃娃笑了笑，很淡然的樣子：“我沒別的意思，我知道咱們學校的人都怎麼看我！這怨不得別人，我自己走的這條路，我是被一個男人給包了，可他除了年紀大點，又沒別的，人家又沒結婚，身邊也沒孩子，不就比我大個十幾歲麼，不就給我錢給我買奢侈品我和他同居了麼！我想的很明白，你說說咱們學校以戀愛爲前提在外面租房子的那些野鴛鴦們，你能保證他們最後一定就結婚？哪個不是畢業之後就面臨失戀和失業的，又能比我好多少！”
顧青不說話了，她不管別人怎麼看，可她真的從來都沒有看不起娃娃過，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她只是衡量了自己的資本，然後換取了自己認爲值得的東西，沒什麼對和錯的。
‘嬈’很快就到了。
娃娃熟門熟路的帶着顧青進去，現在還不到酒吧營業的時候，她把顧青一個個的介紹給裡面的人，每次都重複一句話：“這是顧青，我姐們兒！以後在這兒上班，你們都給我好好照顧着點，那誰，以後還買我以前喝的那種奶啊！給我姐們兒留
着！”
大家都笑着和顧青打招呼，看得出來，娃娃在這裡人緣不錯，大家都是年輕人，除了同行可能會互相有些敵意之外，這裡的工作人員和你沒利益衝突，完全就是拼會不會做人了。
娃娃交代了一圈，就走了，她要和自己的大款男朋友約會。
顧青一個人留在酒吧裡，酒吧後面有個小隔間，是讓員工休息室，沒開工的時候，大家都是坐在這裡閒聊，化妝，換衣服。
酒保小陳帶着顧青過去了：“你先過去歇會兒，我們是晚上六點以後才正常營業，到時候你再出來。”
顧青點頭，推門進去的時候，差點被屋子裡濃重而混亂的香水味兒還有煙味兒給嗆出來，屋子裡已經聚集了一些人了。
看到顧青，誰都沒搭理她。
顧青穩了穩心神，還是走了進去，並且反手把門關上。
“誒，你那個玫瑰色的口紅借我用用，我今天穿這身衣服用橘色的口紅不好看。”
“你的睫毛膏呢？我的忘記帶了！”
“我絲襪破了，誰有備用的……”
顧青看到，休息室裡大致分爲兩撥人，一撥人是像她一樣的，各種賣酒的。
還有一撥人，什麼樣兒的打扮都有，清純的，嫵媚的，妖嬈的，火辣的……
顧青知道，這些人如果被稱之爲小姐似乎不太地道，那時候還沒有外圍女這一說，所以顧青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形容詞來描繪這樣的職業。不過，她掃過去一眼，一個個濃妝豔抹之下的面龐都是略顯稚嫩的，可是眼神實在是太過老道，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顧青看不懂。
所有的推銷員都拿一種類似敵意的目光看着顧青，推銷員這邊的狀態也不好，顧青一時間並不知道要靠近哪個方向，乾脆的，她站在門邊不動了。
好在，很快的就六點了，顧青出去準備開工。
娃娃給她傳授的經驗到底是十分有用的，也可能是顧青年輕漂亮，身材又纖細，再加上畢竟是第一天上班，她的聲音聽起來實在是太過溫柔，這一晚上下來，竟然推銷出去不少。
晚上，和酒保小陳對單子的時候，小陳都誇了顧青一句：“以新人來說，你今天的業績算是非常不錯的了，怎麼樣？今天自己喝了多少酒？”
顧青從來都沒喝過這麼多的酒，儘管她已經想盡辦法去吐了好幾次了，可現在頭還是有些暈，不算清醒的，顧青回了小陳一句：“十來瓶。”
小陳挑眉：“你以前經常喝酒嗎？”
顧青搖搖頭。
小陳誇了一句：“酒量不錯，看來適合幹這行。”
就這麼着，顧青就在酒吧裡呆了下去。
整整一個暑假，顧青不但賺夠了自己的學費，連未來兩個月的生活費都攢了下來，再開學的頭一個星期，顧青回了老家一趟。
她知道顧源這種病一直要用錢，電話裡爸媽總是不讓她擔心，可真的回到家一看她才知道，原來家裡已經山窮水盡到了這樣的地步。
原本三居室的房子都已經賣掉了，因爲弟弟的病，媽媽肯定不能再去工作，爸爸也是三天兩頭的往醫院裡跑，工作雖然還在，但是待遇也大不如從前了。
現在家裡能借的幾乎都借遍了，已經到了沒人再肯借錢給他們，爸媽就窩
在醫院附近的一棟民樓裡，總共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平方的一間小房子。
顧青回去的時候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那房子熱的像是蒸籠，可別說空調了，連風扇都沒有。
頭頂就是一個二十瓦的電燈泡，外面的走廊上放着一個煤球爐，爸媽每天的伙食大部分都是饅頭就鹹菜，連個雞蛋麪都捨不得吃了。
顧青的媽媽看到顧青回來了，想說兩句寬慰的話，可身處於這樣的環境裡，她什麼都說不出來，眼淚一直往下掉。
父親更似乎在一朝一夕之間就蒼老了十多歲。
顧青去看了顧源，顧源一直都是個漂亮的男孩子，他的身材修長，沒發現病的時候一直都很喜歡運動，籃球，游泳，排球，甚至是網球，都是他喜歡的。
隔着玻璃門，顧青看到顧源瘦的像是一堆骨架一樣躺在那兒，護士在給他扎針，可是都已經紮了三次了，又拔了出來。
顧媽媽不忍再看，她含着眼淚低聲的對顧青說道：“天天這麼扎，血管早就破壞完了，現在很難扎進去了，小源從來也不抱怨，就這麼忍着。”
顧青低聲的問媽媽：“什麼時候發的病？明明過年的時候……還都好好的啊！”
“過完年小源去學校，上體育課的時候摔了一下，傷口不大，血一直流，沒辦法只能到醫院來，本來是想包一下用點外用的藥就好了，沒想到……檢查出來這個病。”
不過是半年的時間，顧青看着自己的弟弟像是完全的變了一個人。
顧青很難受，難受的想要大哭，可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不能軟弱，如果連她也軟弱了，父母也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媽，我這兒有兩千塊錢，這是我暑假打工的時候攢的，學費我已經賺夠了，這兩千塊你們先拿着，每天別光吃鹹菜饅頭，怎麼也得……也得買點菜吃。”顧青把自己的生活費拿出了三分之二給了顧媽媽。
顧媽媽驚訝的看着顧青：“你都做什麼怎麼能賺這麼多的錢！”
“我幫着導師做了一個工程，這些都是我辛苦熬夜換來的。”
這是顧青早就想好的藉口，顧媽媽沒有懷疑，可還是不忍拿這個錢：“小青，爸媽現在已經管不了你了，不能再要你的錢，這錢你自己拿着花。”
“媽，我去學校之後還有工程能接呢，我自己還留了一千的生活費，夠我花的了。”顧青硬是把錢塞給了母親。
真的是缺錢，顧媽媽把錢收下了。
顧青沒有進去看顧源，她怕顧源見到她心裡自責，自責因爲自己而害她受連累。
第二天，顧青就回了B市。
她本來是打算賺夠了學費就離開酒吧然後去找一個辛苦點但是不用再在這種環境裡呆的地方賺個生活費就好的，可現在，顧青改變主意了。
她繼續留在了酒吧工作。
之後的每個月，顧青只給自己留一千塊的生活費，剩下的，全都打給了家裡。
她上班的時候化妝，可用的都是最次的粉底，睫毛膏，眼影。
有時候，那些小姐們都讚歎顧青：“年輕就是好，皮膚真好啊，每天用這麼次的東西看起來還是水水嫩.嫩的，哪像我們，都用了香奈兒了，可還是乾巴巴的。”
顧青只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