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 如果有明天(5)
臨近四點,羅思予來接聶彤回去。
聶彤還握着蔚海藍的手,她輕輕用力扯了扯。
蔚海藍一低頭,就看見聶彤那張天真可愛的臉龐,依舊還是那個初見時粉雕玉琢的娃娃,只是她稚氣的眉宇之間,卻有着不符年紀的憂愁,光是看着她的眼睛,都有種心酸的觸動。她在她面前半蹲而下,微笑問道,“怎麼了。”懶
聶彤以很輕的聲音說道,“海藍姐姐,不要告訴別人。”
“恩?”蔚海藍狐疑出聲。
“不要告訴別人,今天我哭鼻子了。”聶彤咬着粉脣,那聲音更加輕了,垂着頭的模樣彷彿是做了什麼錯事,“爸爸知道了,他會難過的,叔叔知道了,也會擔心的。”
聶彤就站在她的眼前,緩緩擡起頭來,一雙大眼睛漆黑明亮,經過淚水洗滌後愈發懾入人心,蔚海藍就覺得胸口又柔軟起來,她伸出手,將小指比下她,笑着說道,“好,那今天的事,誰也不告訴,彤彤也不許對別人說。我們勾勾手指蓋章,這是個秘密哦。”
她的小指湊向她,聶彤也彎起手指,勾住了她,學着她道,“是秘密哦。”
蔚海藍忍不住那份酸楚擁抱住她,“彤彤好孩子。”
聶彤喃喃重複念道,“彤彤是好孩子。”
“藍姐,那我帶彤彤走了。”羅思予牽過聶彤的手,打了聲招呼。蟲
蔚海藍道,“好,路上小心。”
“拜拜。”
此時夕陽尚未落下,廣場上人潮漸漸散去,周遭的道路車水馬龍,行人神色匆匆。蔚海藍站在廣場一角,微紅泛着金色的陽光灑下,她靜靜駐足目送羅思予和聶彤雙雙離去的身影。瞧着她們成了兩抹小點,再也瞧不見蹤跡,她這才收回視線轉身亦是離去。
蔚海藍默然一笑。
對着不愛自己的人,眼淚會失效。
對着愛自己的人,卻不捨得流淚。
從此以後,就全都嚥進肚子裡直至腐*化潰*爛。
蔚海藍接到蔚舒畫的電話時,她正在午睡。
“二姐,我在醫院……”蔚舒畫在那頭惶惶說道。
蔚海藍立刻被驚醒了,急忙趕去醫院。
在醫院的外科室迴廊裡,蔚海藍找到了蔚舒畫。
蔚舒畫坐在長椅上,長長的捲髮遮掩着她半張臉,但是遠遠望去,還是能分辨出是她。她顯得很不安,所以眼神也是飄忽不定,更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蔚海藍走到她跟前,她才認出了她。
蔚舒畫又將頭低了下來。
蔚海藍走近後才發現,她的臉上有淤青,她焦急問道,“怎麼回事?”
蔚舒畫卻支吾着不肯說實話。
這個時候,科室裡面走出一男一女。
孟和平扶着白晶晶,兩人就這麼從科室裡走了出來。孟和平穿着襯衣西褲,沒有披白大褂,這兒也不是他所就職的醫院,他顯然也是剛趕來的。白晶晶皺着秀眉,她的外套由孟和平挽在手臂,她也帶了傷,嘴角發青紅腫,似是和誰打過架。
白晶晶一擡頭,就看見了蔚海藍。
孟和平也瞧見了她,溫溫喊道,“嫂子。”
“和平!她纔不是的!”白晶晶不平地嚷嚷,孟和平隨即喚道,“晶晶,不要吵,這裡是醫院。”
聽見孟和平這麼說,白晶晶瞥見周遭果然有許多病人,正好奇地望向他們,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已經引起不必要的關注,白晶晶只好憋悶地收了聲。可是又氣不過,冷哼一聲,別過頭不再去看她們。
蔚海藍瞧見三人在同一處,又看見蔚舒畫和白晶晶同時受傷了,她不用再開口問了,便已大致清楚發生了什麼。
蔚海藍走向他們,平靜說道,“是舒畫任性了,我替她道歉,請你們原諒。醫院的費用,我來給。”
“誰要你給!”白晶晶忿忿拒絕。
孟和平拉住她,沉聲說道,“嫂子,不用這麼見外,這次的事兒,晶晶也有不對的地方,只是誤會一場。”
蔚海藍點了個頭。
孟和平又道,“那我就帶晶晶先走了。”
蔚舒畫還一直低着頭,坐在椅子上像是石雕不動。
孟和平摟過白晶晶走向樓梯,蔚舒畫漠漠地擡起頭來,朝那方向望了一眼。
孟和平卻沒有回頭。
“舒畫。”蔚海藍折回到她的跟前呼喊。
蔚舒畫低聲道,“二姐,對不起,又給你惹麻煩了。”
蔚海藍只是揉揉她的頭髮,什麼責備的話語都沒有,將她從椅子上扶起,柔柔說道,“你這個樣子,暫時也不好回去,不然三姨看了,她也會受不住。這樣吧,你先和我住幾天,我們就回小舅那兒去住。”
蔚舒畫就覺得一陣暖流淌入心裡。
兩人回到家中,蔚海藍擠了冷毛巾讓她敷臉。
蔚舒畫接過毛巾貼着肌膚冰敷,卻模糊了視線,“二姐,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發生的。”
家裡人並不知道蔚舒畫與孟和平的事情,蔚舒畫也從不向人訴說,這一刻她覺得壓抑的情感需要得到釋放,她說的很凌亂,掩不去的傷心,“他是白晶晶的哥哥,他是白家的兒子。他們的爸爸,曾經被爺爺打斷了一條腿。其實這些我都已經不記得了,如果不是和平對我說,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當時聽了以後,我真的很震驚,我也沒有記起來。我倒是對白晶晶還有點印象,小時候她就和我不對盤……”蔚舒畫默了下道,“她愛和我吵架,爸爸買給我的新衣服,也是她給弄壞的,她媽媽就帶着她來向我道歉。”
“我沒有想過,自己以後還會遇見這個女孩子,甚至會和她有什麼牽扯,又甚至會喜歡上她的哥哥。二姐,當你遇見姐夫的時候,你有想過他就是當年的白宇嗎?你有想過你們會在多年後重逢相遇麼?”蔚舒畫惶惶問道,就連蔚海藍也沉默了。
正如蔚舒畫所說,蔚海藍也從未想過他們之間的糾纏會那麼深。
“我想我真是自私,我只是覺得那些事情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告訴他,他又不是白家的親生兒子,況且那條腿也不是我打斷的,不能把這個責任算在我的身上。他只說他以後都不想再見到我。”
“但是我總也忍不住去找他去看他,他是醫生,我就帶媽媽去找他看病,我知道他不會拒絕。我就想着能見他一面也是好的,哪怕什麼也不說。”蔚舒畫紅了眼睛,聲音沙沙的。
蔚海藍靜靜聆聽,不曾打斷她,只讓她繼續說,說出所有的苦悶。
“直到有一天,白晶晶突然打我電話,她讓我不要死纏着和平不放。我也不管她,我還是帶媽媽去醫院看病,他卻找了別的醫生接手。和平徹底和我斷了所有聯繫,發去的信息,他一條也沒有回。”
“今天白晶晶約我出來見面,我不想和她爭執,但我還是沒有忍住。”
“我想起從前,那一年你走了,大姐又一直喝酒,爸爸是這樣子了,媽媽身體不好,二姨又因爲大姐經常哭。我要好好唸書,我要快點掙錢,我不能一直靠家裡面養活,我真的很累,可是我不敢向別人訴苦。”蔚舒畫簡短地訴說,省略了太多曲折辛酸,只是一句話就將她的依賴信任全都道出,“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都熬不過來。”
蔚海藍始終沉默,卻越聽越內疚,越聽越自責。
她這個姐姐,究竟是怎麼當的?
“可我只是想見見他,怎麼就這麼難?我難道連見見他,也不行麼?好像我犯了什麼罪!”蔚舒畫洋洋灑灑說了一通,又是不斷地詢問,她的眼睛更紅了,彷彿一眨眼就有淚水落下來。
蔚海藍凝望着她搖搖頭。
蔚舒畫啞了聲道,“二姐,我很難過。”
“舒畫,是二姐不好。”蔚海藍半晌才道。
蔚舒畫站起身抱住了她,“是我不好。”
蔚舒畫暫時在這兒住下了,單位也請了假,家裡也有知會。
住下的第二天,兩人在家裡剛煮好飯,有人敲響門。
蔚舒畫打開門一瞧,對上來人的剎那有一絲詫異,回過神喊道,“姐夫……”
雷紹衡站在門外,肅穆的俊顏露出淡淡微笑,樓道里的光線不好,卻沒有掩蓋其光華,反而把他烘托得更爲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