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翁竟然駕着小舟，衝上了巨浪的頂端，浪花拍擊之間，打溼了兩人的身子……
這片瀚海好似發怒了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擊，猶如要將整個汪洋翻過來似的，小舟於浪花之中飄搖不定，舟身也因巨浪的拍擊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聽着牙酸至極，好似隨時都會被拍成碎末，可那老翁卻是嫺熟的駕馭着孤舟，翻過一朵又一朵浪花，每一次都險之又險，可每一次卻又都安然無恙……
……
滂沱大雨，巨浪滔天，小舟載着李青蓮安然闖過，天地之間再次恢復寧靜，和煦的陽光灑落而下，將李青蓮的面容映照的閃閃發光，他感受到了陽光的溫暖。
與那滔天的巨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瀚海徹底平靜了下來，海面就猶如被什麼壓過一般，不起波瀾，平滑如鏡，小舟劃過海面，帶起點點漣漪……
“舟還沒沉不是麼……”老翁莫名道，隨即徐徐擡起了頭，他的面容終於徹底暴露在李青蓮的視線之中……
李青蓮笑着點頭道：“是啊，還沒沉……”
望着那老者，臉上泛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只見那老翁的面容，雖然蒼老褶皺，猶如雞皮一般，可五官棱角卻有一種極爲熟悉的感覺，最爲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臉頰飄蕩的一行飄血淚痕……
兩人四目想對而視，眼中都是泛起一抹笑意，望着那老翁的面容，李青蓮沒有絲毫的意外，彷彿早就知道了一般。
這老翁，不就是老了之後的李青蓮麼？那獨一無二的飄血淚痕便是最好的證明……
老翁那猶如雞爪一般的手鬆開了船槳，船槳化爲虛無消失不見，可小舟卻依舊穩定的蕩於瀚海之上，速度沒慢上一絲……
只見那老翁道：“你何時走出來的？”
他問的自然是李青蓮乃是何時意識到這一切都爲虛幻，它是李青蓮種下的因，因李青蓮而生，同樣也是李青蓮的果……
李青蓮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到現在依舊沒法解釋如今所遇之事，心中明瞭，可卻沒辦法說出來，因果可不是能夠說出來的，一切都顯得太過詭異了……
那老翁徐徐道：“當初你重塑命魂，天降雷罰，所成之坑，便是我……”
“我是你種下的因，同樣也是你該承的果，走不出去，你便要死，走出去了，我便送你渡海……”
李青蓮眸中閃過一抹驚愕，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當初扛下重塑命魂的天劫所留下的巨坑，如今竟然成靈化海？
那只是不起眼的一千丈土坑而已，如今李青蓮隨手便能轟出來，可沒想到僅僅十幾年的時光過去。這坑竟然有了自己的靈！
這坑當初是因爲李青蓮所留下的，這老翁也是因李青蓮所爲而生，自然是他的模樣……
因果之道，誰又能說的清呢？
“這海……”李青蓮不解道，這一切都太過於奇幻，便是他都不能理解其中的原由……
那老翁道：“心中有海，便是海，心有多闊，海便有多闊，當初你是因爲想要跳出去，才重塑命魂，心闊自當成海，如今，你跳出去了麼？”
便是李青蓮見多識廣，此刻聽聞也不僅倒吸了一口冷氣，誰也想不到，僅僅一千丈的土坑，卻化生出一片無邊瀚海來……
李青蓮苦笑道：“還沒……”
他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原本他以爲碎掉混沌青蓮的命魂，重塑命魂，捨棄盤古神血，便能跳出去，擁有無限的可能……
可如今他已經擁有了無限可能，卻依舊沒跳出去，一切似乎早已註定，無論李青蓮如何掙扎，結局都是如此一般。
老翁嘆道：“還是沒跳出去麼？這海還不夠闊啊……”
李青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久久不語，他不知道這老翁究竟算的上是怎樣的存在，現在看來，卻是對自己並無惡意。
當然這是在自己答對了的情況下，一旦李青蓮的答案不是老翁想要的，那麼此刻相比李青蓮已經沉於瀚海之下了吧……
“知道我爲何拉你進來麼……”那老翁盯着李青蓮意味深長道，渾濁的眸中透着望穿世事的光芒……
李青蓮搖頭道：“不知……”
那老翁道：“你便如這舟，這海便相當於大世，大世有波濤之時，也有平靜之時，你自以一舟應對……”
“舟中裝的多了，便會沉，浪太大了，舟也會沉，你終究只是舟而已，不是海，凡事量力而行，要知道瀚海行舟，乃是必沉之局！”老翁意味深長道。
李青蓮聽的可謂是身心冰涼，這老翁從根本上來講，乃是他的因果所化，他所知甚多，雖然來自於李青蓮，可卻知道太多他不清楚的事兒，因果之力，沒人能說的清楚……
而那老翁說的沒錯，此去搏天，李青蓮就是那孤舟，而大世則是無邊瀚海，瀚海泛舟，必沉！
想要渡海，便要有渡海之法，否則終有一日，會粉身碎骨，那老翁在傳授李青蓮渡海之法！同樣也爲搏天之法！
一路走來，李青蓮何嘗不是在以孤舟之身對抗洶涌巨浪，一味地硬衝只會讓孤舟粉碎而已……
他需要審時度勢，需要趨吉避凶，一味地猛衝，只會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原本便已經是必沉之局，如何以舟渡海，纔是李青蓮要做的！
他不是神，能扛下的有限，再多也是能是將其壓垮而已，就如同小舟，裝的多了，便會沉了……
李青蓮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這一席話，對他的幫助甚至要勝過任何機緣，原本這就是天大的機緣，只是能否把握的住，便要看自己的了……
至少老翁讓他看清了自己之後的路該怎麼走，海該怎麼渡，天該怎麼搏，老翁爲其指路，李青蓮聰慧無邊，自然一點就通……
……
不知何時，小舟已經靠岸，瀚海盡在舟後，這舟已然載着李青蓮渡過了無邊瀚海，答應李青蓮的，他做到了。
李青蓮回身，朝着那老翁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多謝指路……”
這一拜乃是發自肺腑的，那老翁搖頭道：“我只是載你一程而已，渡海終究要靠你自己，我載的只是你一人，而你要載的，乃是大道之下千千萬萬的生靈……”
李青蓮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老翁嘆道：“便送你到這兒了，我也該走了……因你而生，也當因你而去……”
言罷駕着孤舟，佝僂的身子與小舟漸行漸遠，徐徐的消失在無邊瀚海之上，波瀾不驚的瀚海中再無一絲人影，它……就這麼消失了……
李青蓮目送其遠去，什麼也沒說，也說不出什麼，他的果已承，因自然也會隨之消散……
說什麼都是無用，李青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着那無邊的瀚海，以及倒映在海平面上的一抹夕陽，好似要將這一切盡數刻印在腦海中一般……
徐徐閉上了眼睛，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之時，眼前早已沒了什麼瀚海，獨留千丈土坑於身前，蒼翠迷人，坑底的積水被清風吹拂的泛起點點波瀾。
李青蓮盯着那積水，雖然是積水，可他在其中卻看到了一片波濤洶涌的瀚海……
喃喃道：“心中有海，孤舟可渡麼……謝謝！”
這一刻，他的眸中亮起兩點精芒，渡海之法，乃是大智慧，他如今明瞭，搏天到底該怎麼搏，也心中有數。
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自己當初的無心之舉，會爲自己送來如此大的機緣，大道浩渺，李青蓮說不清……
這一刻，李青蓮的突然出現陡然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都是怔怔的望着負手屹立坑邊的李青蓮，鬆了口氣。
終究是踏出來了，無礙便好，最後深深的望了一眼土坑，便不再留戀，一步踏出，便已經落於造化仙殿。
楚河忙不跌的道：“你都看到了什麼？快與我說說！”眸中泛起深深的好奇。
古往今來，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可謂是屈指可數，種因承果只出現過於傳說之中，楚河自然好奇……
李青蓮笑道：“有人載着我以孤舟渡海……”
楚河愣住了，不解道：“海？哪兒來的海？”
李青蓮笑而不語，望着那坑中的積水，意味再明顯不過，楚河倒吸了一口冷氣喃喃道：“你不會是說……”
點了點頭，李青蓮沒過多的解釋，他自己的果，就算是說了楚河也不會明白。
步雲狂見李青蓮無事，總算是舒了一口氣，隨即不再耽擱，朝着神秀峰趕去，哪裡還有一大堆的事兒等着他去處理。
千瀧也是笑顏如花，只要李青蓮無事，便再好不過，不過她總感覺如今的李青蓮與之前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意味，如果說之前的李青蓮一片混沌的話，如今的他，無盡混沌之中升起一抹光芒，而這光芒雖然微弱，可卻足矣照耀整個混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同了。
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可千瀧知道，李青蓮剛剛得了大機緣，不然也不會一直帶着淺淺的笑意，如今能讓他忍不住歡喜的事兒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