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妖帥目光同情。
在他看來，少陽帝君着實有些神生坎坷。
因爲崛起路上的第一桶金來得不太乾淨，至今都沒法洗白解決，導致自己的名字還在一些大能的小本本上被記着，時不時被拿出來唸叨唸叨，記掛在心頭。
那個古老的時代，龍鳳縱橫的紀元……
太多太多的往事秘聞被埋葬，多少波瀾壯闊的大事件沉沒在歲月長河最深處，被世人“遺忘”。
可惜，對於曾經經歷過那段時代的大能而言，過去就彷彿是今天，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就算有人當時被賣了，還傻乎乎的給數錢……事後覺得不對勁，一有空暇就覆盤琢磨？
再完美的手法，也會被看出問題。
即使，找不到多少真憑實據。
可是……懷疑一個人有罪，需要證據嗎？
並不需要。
‘唉……可憐……’
白澤的眼神有些迷濛，他憶起那古老紀元的點滴，難免有些心緒浮動，感慨萬千。
與此同時，他對少陽帝君的動機懷疑，也減少了幾分。
‘的確，這麼看的話，倒是不用過度擔心少陽臨陣跳反的問題。’
‘畢竟即使他跳反，也是兩頭不討好，還不如跟我妖族一條道走到黑。’
‘圖啥咧？’
‘以追尋慘烈刺激的死法爲畢生追求嗎？’
‘還是說，能夠以雙面臥底的身份，一舉反殺巫妖雙方的高層，成爲最後的勝利者？’
‘想想就不可能……真要上演那一幕，我等這麼多大神通者被一人算計到全軍覆滅、血崩團滅……’
‘我們也別爭什麼天地霸權，乾脆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白澤反覆思量之後，放下了一點憂心。
講道理，講利益，從少陽如今立場出發，很難找到合理原因，支撐起跳反的行爲嘛！
他也自信，即使少陽有鬼祟圖謀，也休想瞞過諸多當世最頂尖大能雪亮的眼睛。
即使，最後少陽在關鍵時候倒向巫族……但是在眼下已經瞭解到“仙族”計劃、有了心理準備的白澤面前，不說破解，將損失減少到最低，還是不難做到的。
‘說到底，再精妙的計策，也需要實力來支撐。’
‘實力不夠，計算的再多……誰不是大羅？還不會一手悔棋的手段？’
白澤這麼考慮着，而後對羲皇微微點頭。
——少陽帝君加入妖族、執行最重要任務的事情，他是認可滴！
羲皇收到了這位妖帥的表態，在短暫沉默後，也點了點頭。
此刻，妖皇的眼底，有一抹隱藏得很深很深笑意，一閃而逝，快到白澤都沒有察覺到，他就已經轉過身，面對少陽帝君。
羲皇臉上，洋溢着燦爛的公式化笑容，伸出了一隻手。
少陽帝君亦伸出了一隻手。
兩隻手緊緊的握住彼此，用力的上下搖擺、搖擺。
“手握手，心連心……”
伏羲大聖飽含感情的說着，“我代表妖族，誠摯歡迎少陽道友的加盟……”
“從此之後，大家就是一家人！”
“有福同享！”
“有難同當！”
“打倒巫族，共享天地霸權！”
羲皇朗聲道。
“能夠加入妖族，有諸多志同道合、並肩作戰的戰友，我亦是不勝榮幸！”少陽也在表演，臉上惟妙惟肖的浮現出感動、與有榮焉等等表情，以加入妖族決策層爲榮耀！
“開展臥底工作，詐降巫族，引誘祖巫進入圈套的重要任務……就託付給道友你了。”羲皇繼續聲情並茂的開口，“我們高層，會盡力配合做好戰略掩護，絕不會讓巫族方面察覺到不妥！”
“還請道友在執行任務期間，穩妥爲上，將保重個人安全放在第一位……”
羲皇說話的語氣，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真切到什麼地步？
彷彿少陽對他來說，不是臨時結盟的手下，而是最緊要的手足、心腹！
白澤妖帥在一旁看着，都不能不佩服。
‘收買人心……什麼叫專業？’
‘這就是了！’
吃着瓜的白澤，感慨羲皇在帝王職位方面的過硬演技素養，端的是無可挑剔。
沒看那少陽，都一副被感動到的模樣？
這位經歷過諸多風風雨雨，從古老時代先天神聖中不起眼的一員崛起，到如今幾乎站在最巔峰的大能人物，雙眼有晶瑩光芒，就似被感動的熱淚盈眶，對妖族忠心值都要突破極限了！
“感謝……感謝伏羲道友對我的關心！”
“少陽定不辜負道友的厚望！”
他如此承諾。
‘得……這也是一個戲精。’
目睹少陽表現的白澤，心底就是一聲長嘆。
‘你說這浩大的洪荒，這些幹着什麼帝呀、皇呀工作的，或者有這方面潛質的，爲啥一個個都點滿了演技方面的技能樹？’
‘不過話又說回來，本人就是因爲太純潔了，太正直了，學不會這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所以才只能當個妖帥。’
‘再順便發展一下興趣愛好，書寫一下歷史什麼的。’
‘果然，正直如我，天生就是幹史官的料。’
白澤唏噓不已。
他本佳人，所以就不從賊了。
靜靜看着那兩個戲精在表演。
等他們表演累了，重新將對話的內容核心轉到具體反間臥底工作上，白澤才參與進去。
“仙族計劃中，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欺騙巫族以爲欺騙了我們？”
“如何在有巫族間諜滲透進妖族高層的情況下，在矇蔽他們的同時，將工作按時按量完成？”
“要在什麼時候發動才合適？”
“如何才能用最小的損失，創造最大的戰果，好在之後跟鴻鈞道祖打擂臺……不是，是‘協助’道祖更妥善的管理洪荒？”
“如何能在不把道祖變成提線木偶的前提下，使洪荒天地合理、有序的發展，讓洪荒成爲衆生的洪荒？成爲一個泯住的洪荒？”
三位大能，以整個巫妖時代爲背景，盡情的揮灑黑水……不對，是墨水，是智慧的筆墨。
他們將一個個因素考慮進去，並且總結歸納，得出最好的解。
“如此，大計可成矣！”
“巫族必破！”
“我等有生力量保存也最完整！”
“屆時……”
伏羲、白澤、少陽，三尊大神通者相視而笑。
至於笑什麼？
或許，只有他們自己能明白了。
……
一場註定在未來震動洪荒的密謀結束。
而正如羲皇與白澤妖帥來時的偷偷摸摸一樣，走得時候也是悄無聲息。
天機被隔絕，時光被封禁，這一場密談被暗搓搓的掩藏起來，等待將來發作時爆發而出的致命打擊。
誰會成爲這樁陰謀中的祭品？
是妖族？
還是巫族？
亦或者鴻鈞道祖？
甚至於是……
“還不夠啊……”
少陽帝君靜靜坐在原位上，眸光深邃。
“想要成爲第三方，在巔峰戰力上還是差了一些……”
“就算拉攏三清，拉攏鯤鵬，拉攏紅雲，也還是差不少，不能真正跟巫妖平分秋色，沒有辦法撿便宜。”
實力太差，摸屍都不行。
“或許，我還要合縱連橫，聚集人手，具有真正打破棋盤的能力。”
“而且那樣就算最後敗亡，也能拉更多人下水……”
“呵呵……哈哈！”
“我啊……做啥啥不行，坑人第一名啊！”
帝君豁然起身。
他一步邁出，無聲無息間橫渡諸天時空，也不擺什麼排場，跟做賊一樣。
於此時，於此刻，洪荒彷彿凝滯，唯有他一人獨行。
超拔於永恆之上，再度回落之時，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轟隆！”
有海浪聲激盪，震耳欲聾。
當少陽的視線清晰，便看到了一片血紅色的世界。
這是一片茫茫無盡的血海！
很奇異的地方，很特殊的環境。
這裡是洪荒最污穢的垃圾場，卻又彷彿在其中蘊藏了一種奇妙的生機。
而就是在此處，宅着一位整個洪荒都赫赫有名的大神通者。
冥河！
懷抱元屠阿鼻，屁股底下有一朵業火紅蓮……這一身的先天靈寶裝備，還個個極品，不知道羨慕死多少大能。
比如說鯤鵬？紅雲？伏羲？
一位位，都要流下羨慕的淚水。
不過，豪富如冥河，卻鮮有人上門拜訪這位持中立立場的大能，讓他將一身靈寶上交。
從這樣側面例子也可以看出，這一位大能並不好招惹。
但在今天，少陽帝君敲響了冥河的大門。
“喂？”
“冥河？”
“你在家嗎？”
“龍鳳時代的老朋友，上門拜訪了！”
“快出來接客啦！”
少陽在呼喚。
然而……
血海洶涌，除此之外什麼異常都沒有。
少陽臉色有些尷尬。
稍作沉吟之後。
他衣袖一抖——
一個箱子墜入了血海。
而後，少陽裝模作樣的乾嚎兩聲。
“唉呀！”
“不好！”
“我裝了滿滿一箱的功德幣……怎麼不小心掉到血海里去了？”
“若是有哪個好心人送還給我，我一定給出十箱功德幣，鼓勵表揚當今時代還有拾金不昧的大好神聖，弘揚天地正氣！”
少陽帝君相信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困難，是不能用利益來解決的。
如果有……
那一定還是許諾的好處不夠，被自己兜裡的財富限制了自己的想象能力、膽量，開不出更高的價碼！
就比如說現在。
之前叫門，冥河老祖表示很忙，您所呼叫的用戶正在工作中。
當少陽帝君選擇下血本，用一箱箱的功德幣去砸血海的大門……
幾乎是瞬間。
您所呼叫的用戶已上線，正在爲您接入中。
“轟！”
剎那之間，血海近乎沸騰，一道血線蔓延到少陽帝君腳下，而後飛速擴大。
血海兩分！
一條血光大道鑄就，連接着少陽與血海深處。
這是血海的主人，在邀請客人的進入。
當然了。
在這血光大道的中央處，還有一個大大的箱子……正是顯示了冥河老祖物歸原主的良好品德。
少陽笑了笑，從容踏上血光大道，一路風馳電掣，通向血海的核心重地。
真正到了這裡，就會發現，血海並不是尋常人想象的那樣污穢和死寂，終歸是有些特殊的景觀。
如那業火紅蓮，不知道是最初母株——十二品業火紅蓮多少代的後裔植株，幾乎鋪滿了血海底部，紅蓮業火靜靜的燃燒着，千萬兆億道火光連在一起，充斥滿了視界……那是一種極度震撼與壯觀的場景，彷彿天底下一切的污穢與罪惡，都要在此地被焚燒、淨化的乾乾淨淨！
除此之外，少陽還能看到，血海的血水流淌間，向着時間長河悄無聲息的滲透着，滲入了諸天時空，契合着不同的天地次元，用不同的方式表現演繹。
有的被土著敬稱爲原暗母河，在取代着世界生、化根源的混沌；有的被冠之以“冥河”之名，無數奇形怪狀的生靈，經由此從死亡的靈魂體轉化成蠕蟲再生、成長，活出新的一世……
不過，無論是怎樣的形態，本質上都是在演繹詮釋墮落、污穢、黑暗、罪惡……無愧爲血海，一看就是大反派的畫風。
但。
無數的罪惡沉積，藉着血海的渠道流入洪荒，最終都化作了業火紅蓮成長的資糧。
少陽行走的路上，恰看到一朵紅蓮成熟，一顆蓮子墜落，在無數罪惡業力滋養下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最奇妙的規則法理下，罪孽業力被焚燒，轉化成了一種無害的特殊物質，甚至還能稍微哺益元神，成爲一種血海的特產。
這讓帝君嘖嘖稱奇。
雖然，血海的畫風不對。
可它搭配上業火紅蓮，卻是幹着有利洪荒、有利諸天的好事，削減罪孽負擔，有利世界延續。
就憑這項實打實的功績。
便足以讓血海的地主享受特殊待遇——外面縱是殺到天崩地裂，冥河還能老神在在的吃瓜看戲。
——只要他不主動捲入戰爭泥潭中。
只是，很可惜的是。
‘我這一次來，就是要讓他起兵戈，行殺伐！’
少陽心底長嘆，感覺有些對不起老朋友，有一點負罪感。
不過，他轉念一想……
朋友是什麼東西？
‘不能賣的，算什麼朋友？’
少陽的負罪感，一下就莫得了，嘴角還浮現一抹笑意。
“看到你臉上的淫蕩笑意，我就知道，你這一次偷偷摸摸的來，一定沒有好事。”
血光大道盡頭處，冥河伸出一根手指，點指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