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二章 幡然醒悟

寶玉怔怔站在怡紅院內,仰頭只見月朗星稀,低頭只見院內寂寂無聲,再回想起以往的繁華景象,恍然便如一夢。

原來到了最後不過是落了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賈寶玉恍然頓悟,當下回頭向房內瞧了一眼:

只見屋子裡人影綽綽,似乎都在圍着王夫人忙亂呢。

賈寶玉當下淡然一笑,忍不住便咕噥道:“日日都是爲了個權錢在鬧,也不知有什麼可爭的,百年後又帶不走一分一毫……”

說罷,寶玉跨步就往院子外走去,竟然再也不肯回頭。

卻說屋子裡玉釧兒、秋紋、麝月夥着幾個小丫頭子把王夫人擡進屋子裡,衆人揉胸的揉胸,掐人中的掐人中,好容易把王夫人給救醒了,這才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王夫人這裡才睜開眼登時便破口大罵起來:“姓邢的潑婦和那個姓趙的娼婦欺人太甚!你們這就扶我起來,我這就去和她們好好做一場,叫這兩個娼婦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

一邊大罵,王夫人一邊就手舞足蹈非要起身去找那邢氏和趙氏兩個算賬。

衆人見了她這副形容心裡都是好笑:您就這模樣,還敢去和人家做一場?那不是還是找揍去麼?

可這時候誰又敢笑出來,忙就按住她老人家勸了半日,這纔好容易穩住了她,只憑她胡亂罵去就是了。

一時衆人這裡安頓好了王夫人,麝月便扭身去伺候寶玉,卻見房裡空無一人。

這可把麝月幾乎不曾唬死,忙就叫秋紋過來,低聲問道:“秋紋,二爺呢,二爺哪裡去了?”

秋紋聽她這麼一問登時也慌了,忙就小聲兒叫道:“我的奶奶,我不也是忙着看太太來着,哪裡有功夫兒管二爺?!你沒照看着她一些麼?”

麝月聽了更是急得直跳腳:“我和你不是一樣?都是隻顧着太太,哪裡還有第三隻眼、第三隻手去管二爺呢?”

兩人這裡生怕外頭人聽見了,小聲兒叫了幾句,秋紋這才又說道:“你先別亂,或許二爺不過是去茅廁了也說不準,要不然就是閒這裡氣悶,就去大觀園裡到處轉轉也未可知,咱們先別就這樣大驚小怪地鬧起來,先出去找找再說……”

二人商量罷了,忙就從裡屋走出來,卻見那位二太太依舊是滿口髒話罵個不停,直把二人聽得直皺眉頭。

當下兩人出了屋子,徑直就往怡紅院牆角兒處的茅廁先尋了過去。

可那裡哪兒有一個人?

當下兩人越發着了急,麝月當下便哭着叫道:“如今可是好了,咱們看了這麼久,怎麼偏偏在今日就把個人給看丟了,那明日的喜事兒可該怎麼辦呢?”

秋紋這時候心裡也極是害怕,卻強撐着安慰麝月道:“你先別急,咱們兩個倒是好好想想看,二爺這會子能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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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月聽了便哭道:“如今天冷得這樣,能把貓凍死,他又不是吃錯了藥,這大黑夜的去哪裡閒逛去,難不成他是鬼麼?這可真真是要坑死個人!”

秋紋見麝月急得直哭,當下更是心急火燎,張口便罵道:“你個小娼婦,我這裡倒是想法子找人呢,你就那裡動不成西不就的!若是如此,那咱們就去回了太太去,就說是寶二爺不見了,叫她老人家自己派人去找吧……”

麝月被秋紋這一通罵過,當下忙就收了悲聲道:“好,是我不對,那依着你說,他如今能去哪裡?”

秋紋聽了便冷笑道:“你倒問我,我知道?我想着他明日就要娶寶姑娘爲妻,或許今夜能去林姑娘住過的瀟湘館裡去轉轉?”

麝月聽了登時便點頭道:“你說得很是,寶二爺心裡就只有個林姑娘,誰知太太倒不待見她,生生把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兒倒便宜了外人,怪道她今日能混成這般模樣,當真是活該……”

這兩個丫頭一面說一面忙就出了怡紅院直往瀟湘館而去。

這一路上只見四處怪影林立,異聲連連,好懸把二人不曾嚇死。

可這兩個丫頭此刻哪裡還顧得上害怕,一路跑得滿身是汗,直等到了瀟湘館卻見大門緊鎖,哪兒有人跡?

二人不死心,又繞着瀟湘館四周的竹林尋了一遍,只見四處鬼影重重,枯葉遍地,哪裡有一個人?

這一下子二人可傻了眼,忙扭頭就往怡紅院裡跑去。待她們氣喘吁吁跑進了屋子,只見王夫人依舊是半靠半臥在炕上大罵不休。

秋紋和麝月當下忙就跪在地上哭道:“太太,太太,寶二爺不見了……”

王夫人這裡罵得正痛快,猛然聽她們這樣一說登時就呆住了,死死盯着二人說不出話來。

麝月忙又哭着回道:“我們兩個四處都找了,哪裡也不見二爺的身影,我們害怕二爺這次是不是又……又……跑了……”

王夫人聽了這話,登時口一張直噴出好大一口鮮血來,緊跟着人往後一倒便人事不知了。

玉釧兒等人沒防備,登時被噴了一身的血,當下把個丫頭氣得直罵道:“也不知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今日才能得了這報應!放着好好的人不娶,偏要把她喜歡的接進府裡來。如今可好,弄了個雞飛蛋打,何苦來着,好不好叫人笑掉了大牙!”

衆人冷不防玉釧兒先就罵出這話來,當下心裡也甚是痛快,一時也沒人作聲兒。直過了半晌,纔有人小聲兒問道:“如今要怎樣纔好,難道就眼睜睜瞧着她死了不曾,到時候又是咱們這些個下人跟着倒黴!”

玉釧兒聽了當下更是冷笑道:“如今我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咱們家難道還有主事的人麼?二奶奶死得可憐,老爺又充軍發配去了,這個又不知死活,寶二爺又不知哪裡去了,如今我也不知該找誰纔是了……”

衆人一聽也都是跟着嘆息,如今榮國府凋零,但凡是有點兒本事的人或死或走,如今碰上了事情也不知該找哪個纔是。

麝月在一旁忙便說道:“不如咱們找三小姐去……”

她一句話未說完,衆人便都叫道:“三小姐如今在哪裡?這大黑夜的咱們怎麼找三小姐,即便是真能尋得到,等她來了,這位也死得透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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