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不動聲色地猜測着賈母的意圖, 心想,這老祖宗該不會今日真的能成事不成?看這樣子,竟像是有十成的把握。
綠涓看林黛玉就要跟着賈母去飯廳, 心想, 怎麼這姑娘把大人的交代給忘乾淨了, 於是出聲提醒道, “姑娘, 大人早上吩咐的事情,你該不會忘記了吧!”
林黛玉恍然大悟道,“外祖母, 你瞧瞧玉兒這記性,哥哥早晨出門交代了很重要的事情!”
“哦?什麼事情這麼重要?”賈母笑着問道。
林黛玉從懷中掏出林琛給的銀票, 笑着遞給賈母, “哥哥聽聞府裡建院子, 所以就讓我專門把這銀票給府裡送來,這使我們兄妹的心意, 還希望外祖母不要推辭!”
看着林黛玉手中的銀票,賈母臉上的笑差點沒繃住,薄薄的一沓,賈母心想這是打發叫花子呢,她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銀票。
“那我就收下琛哥兒的心意了, 這琛哥兒真是不錯!”賈母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林黛玉愣了一下, 她明明說是兄妹兩個的心意, 爲什麼外祖母話裡話外都指向她呢?
賈母沒有給林黛玉反應的時間, 拉着林黛玉的手就去了飯廳, 她今日早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今日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三春很快就過來賈母這邊, 三人簡單的請了安,就順着林黛玉的座位依次坐了下來。
“玉兒,我看你自打出了咱們府裡,這氣質是越發的好了!”賈母示意旁邊的鴛鴦給黛玉佈菜,自己笑着開始引入話題。
“外祖母怎是取笑我呢!”林黛玉笑着說道。
“鳳丫頭,我是在取笑你林妹妹嗎?”賈母看着自己左手邊的王熙鳳道,她是看出來了,王熙鳳有些心向着林黛玉,但是今日,她就偏偏不讓王熙鳳做這個好人。
“老祖宗說的是,林妹妹如今學了不少東西,這氣質越變越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王熙鳳雖然在笑,但是心裡一直都是忐忑的,她知道,如果沒有之前自己在林府裡的那一番談話,今日怕就要扮演這個黑臉了,想到這裡,王熙鳳一陣慶幸。
林黛玉對於賈母和王熙鳳的說辭含笑不語,賈母看着三春道,“你們日後跟玉兒好好學學,沒事我也不把你們拘在身邊,去林府走走,和你林妹妹做個伴,自家姐妹互相照應照應!”
“是,老祖宗!”三春笑着答道。
“玉兒最近在忙些什麼?”賈母問道,“聽說戀玉閣近些日子沒有前些日子生意好了,可是真的?”
“外祖母哪裡聽來的話,戀玉閣好着呢,這個月我纔看了賬本,沒有外祖母說的那樣情況!”林黛玉笑着搖搖頭。
“哦?看來是外面的人道聽途說!”賈母心下一喜,她不止想要錢,她要的是能夠一直生錢的東西。
林黛玉看着賈母若有所思的樣子,笑着說道,“外祖母,還是先吃東西吧,您看着湯都涼了,吃涼的不容易消化,也對身體不好!”
探春在一旁看着林黛玉,心想,這只是一夕之間,昨日那個失魂落魄的人沒有了,這個在她眼前的人,似乎自打離開府裡,過的是越來越好,也越來越堅強,探春隱隱之中有一些羨慕。
探春一直都想有一天能夠自己爲自己做主,她不想成爲聯姻的工具,也不想成爲依附男人的菟絲花,而現在的她卻一點夢想的機會都沒有。
“玉兒,你大姐姐就要省親了,咱們府裡也要馬上動土建園子了,外祖母這老臉也不要了,就想求你個事!”賈母真是瞭解林黛玉,這求都說出來了,只是賈母錯了,她瞭解的是以前的林黛玉,現在的林黛玉雖不說多麼厲害,但是也不是那麼輕易就會交出家產,做出那爲他人作嫁妝的蠢事。
“外祖母,你這話真是折煞我了!”林黛玉並不接賈母的話,“我人微言輕,能幫上什麼忙!外祖母,您這真真是折煞玉兒了!”
“哎,我的敏兒啊,自打你去了之後,我盡心盡力的照顧你的孩子,到頭來孩子長大了,翅膀長硬了,如今已經不把我這把老骨頭放在眼裡了!”賈母今日就是要走悲情路線,今日把三春叫過來看熱鬧,也是有她的用心的。
“外祖母,您這是做什麼,我知道您對我好,你快別這樣,有什麼事您就說,我能幫上就一定盡力!”林黛玉這話說的有技巧,能幫上,盡力,乍一聽是同意幫忙了,實際上全都是虛的。
“我們府裡三代下來早已經不如當年,你大姐姐爲了我們這個家族的復興,走上了那條最艱難的路,我這把老骨頭怎麼也要爲她做些事情的!”賈母私庫也有不少錢的,但是她已經前前後後拿出了八萬兩銀子,如今她可是不想再倒貼進去了。
“老祖宗,你的苦心我們姐妹們都懂,你趕緊別傷心了,當心身子!”王熙鳳趕緊的隨着林黛玉一起勸,看着三春坐在一旁,王熙鳳有一種這老太太也太能折騰了,她怕是要給這些孫女上一課吧,佔有慾還真是強。
“你們四個如今都大了,日後想要嫁個好人家,還是要有靠山的,你大姐姐如今已經是妃位,想要更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你們的大姐姐好了,你們四個才能好,這些苦心你們可真是不懂!”賈母說的很委屈。
王熙鳳這才明白了賈母叫上三春的意思,一來是讓她們把這一次的事情記住了,她這把老骨頭可是爲了她們的終身大事,要是一不小心傳出去了,人言或多或少都會偏向她疼愛孫女,而不是坦途外孫女的家產。
二來這一次黛玉要是推推拖拖,她也會禍水東引,讓三春對黛玉有些意見,這樣和黛玉一起長大的姐妹都對她有意見,那麼外人也不能光說是他們賈府的原因,肯定是要聯想到黛玉的品行問題。
三來,怕是要讓她自己知道,要怎麼站隊!
王熙鳳腦袋一轉,想了很多,心下不由地覺得賈母算計太過,連自己看護了多年的外孫女都可以算計。
王熙鳳此時對於家族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她以前認爲爲了家族的榮耀和延續,從小受到家族照顧的子弟就應該有所回報,可是現在看來,這樣的家族冷冰冰的,親情是有的,但是根本不能喝家族利益相提並論。
想想前些年賈母對林黛玉的疼愛,再到姑爹去世後慢慢地變淡,最後到現在的算計,王熙鳳不由地爲自己的巧姐有些擔心,她的巧姐以後要何去何從呢?
“外祖母,你儘管放心就是了,日後哥哥會給我張羅的,不必娘娘費心!”林黛玉冷冷地說道,她本就聰明,看着賈母話一落,探春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賈母在挑撥離間,利用她對這些姐姐妹妹的感情來要挾她。
探春看着黛玉的態度變冷,心下也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的意思黛玉懂不懂,她現在也回過神來了,賈母一向愛面子,今日裡特別的叫她們來看熱鬧,探春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她暗自思量了該怎麼辦,可是她沒有鳳姐那樣的心思,也沒有賈母那樣的老謀深算,她現在在賈府之中,賈母就是她的靠山,所以她只能站在賈母的一邊,和賈母同仇敵愾。
但是心裡又不想和目前風頭正盛的黛玉爲敵,所以她希望黛玉能夠讀懂她的糾結和無能爲力。
黛玉自是不會懂探春複雜的心思,她看着迎春和惜春都一直在當壁畫,對於賈母的表現既不安慰也不贊同,就好似是透明人一般。
“玉兒,外祖母也是無奈之舉,不然我也不會豁出去我這張老臉了!”賈母轉而懷柔,“我們家族慢慢的一代不如一代,到現在全府裡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琛哥兒的,你是個有福的,可是你有福了,也要記着這些姐姐妹妹啊!”
“外祖母,我沒有忘了這些姊妹,她們都伴了我多年,我是什麼樣的人,她們再清楚不過了,你又何苦這般模樣!”林黛玉說道。
林黛玉現在把以前的點點滴滴穿在一起,心裡就不由地失望,這府裡以前她唯一期盼的就是這個外祖母和寶玉了,可如今看來,她最信任和喜歡的人卻狠狠的背後捅了她一刀。個個都是專門戳人心窩子的。
也許賈母好好說,她也許真的會心軟把自己身上存的幾萬兩銀子借給他們蓋園子,如今這樣,只會讓他越來越反感。
黛玉不知道的是,人家賈母不是沒有想過借,只是袁熙和林琛那邊都不鬆口,而且賈母等人根本就沒想過還,生怕到時候黛玉開口借了,林琛或着袁熙要寫借條。所以賈母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從林黛玉這邊下手。
所以說賈府這些人適合正常人的思維不一樣的,本來親人之間經濟緊張互相挪用資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這些人卻生生非要把事情弄到如此尷尬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