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0章

聽交警這麼說,索科夫的心裡不禁一陣竊喜,既然是愛森斯坦讓自己返回,那就說明劇本的事情有戲。

就在他準備讓沃文調頭返回弗拉基米爾的時候,忽然看到後排座椅上堆放着的罐頭,心裡不免泛起了嘀咕,帶着這麼多東西返回弗拉基米爾,真的合適嗎?

車外的交警向索科夫傳達完電話的內容後,擡手敬了一個禮,就準備轉身離開,但卻被索科夫叫住了:“中尉同志,請您等一下。”

交警停下腳步,禮貌地問:“上將同志,不知您還有什麼吩咐?”

“中尉同志,我想搭您的車返回弗拉基米爾,不知行不行?”

聽到索科夫的這個問題,交警不禁能愣住了,他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色轎車,又瞧了瞧坐在車裡的索科夫,心裡暗自嘀咕:“上將同志這是什麼意思,他明明有車,爲什麼卻偏偏要搭我的便車呢?”

心裡這麼想着,嘴裡忍不住就問了出來:“上將同志,您不是有車,爲什麼還要搭我的車呢?”

“是這樣的,中尉同志。”索科夫自然不會告訴交警,說自己車上載的東西太多,再返回弗拉基米爾不方便,便敷衍地說:“這輛車是我借總軍械部的,原本昨天就該歸還了,因爲有事情耽誤了一天。如果不盡快還回去,我擔心借車給我的同志,可能會受到上級的批評。”

索科夫的這個理由雖說牽強,但聽起來卻是很合理的。其實就算索科夫不說理由,他要坐交警的車返回弗拉基米爾,難道交警敢說個不字麼?

“好吧,上將同志。”交警點着頭說:“那我現在就送您返回弗拉基米爾。”

索科夫得到了對方的同意後,扭頭對阿西婭說:“阿西婭,你先和沃文回莫斯科吧。我回去和愛森斯坦同志聊聊,看他的想法是什麼。等這裡的事情一忙完,我會盡快趕回莫斯科的。”

“嗯,我等着你。”阿西婭點着頭說:“你早點回來。”

索科夫下車後,衝着那名交警說:“走吧,中尉同志,我需要立即趕回弗拉基米爾。”

開車司機是一名新交警,他看到前面車裡下來的將軍,居然坐進了自己的駕駛的車裡,整個人頓時緊張起來。他眼睛望着索科夫,嘴裡卻在問交警中尉:“中尉同志,我們去什麼地方?”

“去弗拉基米爾。”

“好的,中尉同志,我這就開車去弗拉基米爾。”

索科夫看出對方很緊張,便笑着安慰他說:“交警同志,別緊張,我就是搭個便車,你像平時那樣開車就行了,千萬別緊張。”

“不緊張,我不緊張。”新交警嘴裡這麼說,但他的腳卻在不停地哆嗦着。對他來說,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中尉,都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官了,如今又冒出一個比中尉高七八級的將軍,不緊張纔怪了。

“上將同志。”交警中尉可能爲了緩和車內的氣氛,半轉過身子問道:“您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

“中尉同志,如果您問的是今天,那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從弗拉基米爾來的。”

索科夫的話引起了兩人善意的鬨笑聲,笑過之後,車內的氣氛緩和了許多。索科夫接着說道:“我昨天去了水晶城,買了不少的水晶製品。在返回途中,經過弗拉基米爾的時候,看到一支滿載部隊的車隊進入了城市,我當時覺得很好奇,就跟過去查看。經過詢問,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協助拍攝電影的部隊。”

“拍電影?!”交警中尉聽到這裡,有些興奮地問:“上將同志,不知他們參與拍攝的是什麼影片?”

索科夫考慮到拍電影不是什麼軍事秘密,也就沒有對兩人隱瞞,而是如實地說道:“《斯大林格勒戰役》!”

“《斯大林格勒戰役》?”交警中尉吃驚地問:“既然是拍攝關於斯大林格勒的電影,爲什麼不去斯大林格勒,而偏偏要到弗拉基米爾這座小城市呢?”

“中尉同志,斯大林格勒經過長達半年的激戰之後,已經成爲了一片廢墟,城市裡已經找不到一幢完整的建築物。”索科夫解釋說:“因此一些大戰爆發前的鏡頭是無法拍攝,爲了節省搭建佈景的時間,莫斯科電影製片廠就決定在弗拉基米爾選景。”

“哦,原來是這樣。”新交警點着頭說:“怪不得我昨天在執勤時,看到那麼龐大的一支車隊經過。當時見到車裡坐着的指戰員,佩戴的都是老式軍銜時,我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原來他們是去拍攝電影。”

“上將同志,”交警中尉試探地問:“我聽您剛剛所說的內容,您是去水晶城買水晶製品,返回途中無意中遇到了參與拍攝電影的部隊,並跟着他們去了弗拉基米爾。可是,謝爾蓋·愛森斯坦同志找您會有什麼事情呢?”

“你認識謝爾蓋·愛森斯坦?”

交警中尉咧嘴笑了笑,說道:“只要愛看電影的人,有幾個不認識這位大導演的。”

雖說交警中尉知道愛森斯坦此人,但索科夫考慮到自己要寫劇本一事,八字還沒一撇,不適合聲張,便故意找了一個看起來非常合理的藉口:“我曾經參加過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愛森斯坦叫我回去,恐怕是想在拍攝過程中,向我瞭解更多的信息吧。”

得知索科夫曾經參與過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正在開車的新交警“咦”了一聲,隨即說道:“上將同志,真是沒想到,您也參加過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我們的中尉也曾經去過斯大林格勒呢。”

“哦,中尉同志,你也去過斯大林格勒?”索科夫聽到新交警說中尉也去過斯大林格勒,不由好奇地問:“不知你當時在哪個師呢?”

“上將同志,我的確去過斯大林格勒,但情況和您想象得不一樣。”交警中尉有些尷尬地說:“我所在的部隊到達斯大林格勒時,保盧斯已經率領他的部隊投降了,結果害得我們白跑了一趟。”“上將同志,”新交警繼續問道:“我聽說當初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打得異常艱苦,普通的戰士在戰場上的存活時間不超過24小時,就算是軍官,存活的時間也不超過72小時。不知您在斯大林格勒待了多長時間?”

“我的部隊在斯大林格勒戰役爆發前,就已經進駐了馬馬耶夫崗。”索科夫想到關於斯大林格勒的那一段經歷,不是什麼機密,用不着對兩人保密,便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在整個戰役中,我的部下基本換了兩遍,而我也先後兩次負傷。”

“您的部下換了兩遍?”新交警有些納悶地問:“是什麼意思呢?”

“意思很簡單,”索科夫想起自己犧牲的那些部下,心情不免變得沉重起來:“比如說,我所指揮的步兵旅,在進駐馬馬耶夫崗的時候,有六千多人。但僅僅一個月,這六千人就全部打光了。接着上級又陸續給我補充了不少的部隊,但基本都在戰鬥中損失掉了。從進駐馬馬耶夫崗到戰役結束,我的部下陣亡人數達到了兩萬人,這不等於是整支部隊換了兩遍麼。”

索科夫說這話時,交警中尉沉默不語,他似乎正在努力地思索什麼。過了許久,他擡頭望向了索科夫,滿臉震驚地說:“您就是率領部隊堅守馬馬耶夫崗,面對德軍瘋狂進攻,依舊像閘門似的牢牢守住了高地的索科夫將軍嗎?”

索科夫微微一笑,說道:“中尉同志,我應該就是你所說的人。”

“上將同志,雖然我們能看到情報局的戰報,但是您也知道,戰報上所報道的內容,都是我軍消滅了多少多少敵人,繳獲了什麼樣的武器。卻從來不會談及具體的戰鬥情況,因此關於斯大林格勒戰役的具體情況,我們只能通過從城裡運出的傷員那裡瞭解。”交警中尉對索科夫說道:“因此我們對您的事蹟知道得不多。”

“中尉同志,我有個問題。”索科夫望着交警中尉反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退伍的?又怎麼當上了交警?”

“我的部隊趕到斯大林格勒時,戰役已經結束,然後我們就留在城裡清理雙方陣亡官兵的遺體。”交警中尉說道:“我們去的時候是二月,到處都是冰天雪地。等到了五月,城裡所有的冰雪都融化了,那些原本被廢墟和積雪所掩蓋的屍體都冒了出來。看到滿地的屍體,我們都感到了震撼,可見當時的戰鬥有多麼慘烈。

過了不久,我所在的部隊又被調到了庫爾斯克,參與該地區的防禦。庫爾斯克會戰開始後不久,我所在的防區遭到了德軍的瘋狂進攻,我在戰鬥中負了重傷,被送回莫斯科救治。傷勢痊癒後,我原本想返回前線,但我的上級卻告訴我,說隨着戰局朝着有利於我們的方向發展,爲了支援前線而抽調走的民警部隊需要重新組建,便派我到這裡來當了一名交警。”

三人在車裡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不亦樂乎。當到達弗拉基米爾時,三人已經變得非常熟稔了。

當車停穩之後,交警中尉搶先下車,拉開了索科夫所在一側的車門,並擡手護在車頂,防止他碰頭:“上將同志,您小心點,別碰着頭。”

索科夫下車後,伸手和中尉握了握,禮貌地說:“中尉同志,謝謝你們送我回來。我們後會有期!”

等交警的車離開之後,索科夫來到片場,遇到了正在與彼得羅夫和愛森斯坦聊天的雅科夫。

見到索科夫的出現,雅科夫顯得很是高興,他對兩位導演說:“兩位導演同志,米沙回來了!”說完,他就快步走向了索科夫,笑着問道,“米沙,你怎麼是一個人回來的?”

“我讓沃文送阿西婭回莫斯科了,畢竟她有孕在身,需要多休息。”索科夫說完這話後,望向坐在不遠處的彼得羅夫和愛森斯坦,問雅科夫:“這麼急着叫我回來,有什麼事情嗎?”

“當然有事,而且是好事。”雅科夫抓住索科夫的手臂,拖着他往兩位導演的位置走,嘴裡說道:“我看還是讓愛森斯坦同志親自告訴你吧。”

“米沙,米沙,你的性子怎麼那麼急啊。”愛森斯坦過來抓住了索科夫的手,說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和弗拉基米爾在等莫斯科方面的答覆麼,你怎麼也不等消息出來,就匆匆忙忙離開了呢。幸好雅科夫將軍聰明,讓我們給半路的幾個小鎮打電話,讓他們看到你們之後,就讓你們立即返回來。如今看來,我們這麼做是對的,你這不就立即趕回來了麼。”

“謝爾蓋。”索科夫等愛森斯坦說完之後,試探地問:“這麼說來,莫斯科的電影製片廠是同意我寫劇本了?”

“沒錯,索科夫將軍。”彼得羅夫走過來對索科夫說:“按照我們廠長的意思,讓你先把小說寫出來,他再拿去讓上面進行審覈。如果審覈通過的話,就能安排合適的編劇,把小說改編爲劇本,接着就能招募演員進行拍攝了。”

得知終於可以動筆了,索科夫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隨即試探地問:“是三部小說一起寫呢,還是先寫一部?”

“這完全取決於你。”彼得羅夫通情達理地說:“如果你覺得時間充裕,又有足夠的精力,同時寫三部書無疑是好的。但如果沒時間,又沒精力,那就先寫一部吧。至於先寫哪一部,完全由你自己做主。”

面對彼得羅夫的放權,索科夫的心裡頓時踏實多了,他就怕自己準備寫書時,對方在旁邊指手畫腳,這樣會讓自己在寫作中感覺束手束腳,影響發揮的。

“米沙,我還有一個建議。”愛森斯坦插嘴說:“不知你是否願意聽?”

“請說吧。”索科夫客氣地說:“只要是對我的寫作有幫助的,我非常樂意聽。”

“我記得在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開始後,你所在的部隊是隸屬於西方面軍。對吧?”

“對的,我當時就是西方面軍的,而是隸屬於羅科索夫斯基元帥的第16集團軍。”

“當時在你們的作戰區域內,出了一位叫卓婭的女英雄,你知道吧?”

“知道,當然知道。”索科夫使勁地點點頭,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回答,隨即又問道:“難道你打算讓我以她爲原型,另外再寫一部小說?”

“嗯,我就是這樣考慮的。”愛森斯坦望着索科夫問道;“怎麼樣,你能寫嗎?”

沒想到愛森斯坦說完之後,卻沒有得到猜想中的迴應。原本還興高采烈的索科夫,忽然變得沉默起來,雙眉緊鎖,似乎正在思考什麼嚴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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