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來時突然下了雨。
一頂絳紫軟轎行在小巷裡, 有人攔在了那轎子前,一個十四五歲的瘦小少年,扛着把大刀問:“你是東廠的老大?”
陸長恭從那轎子裡慢慢走出來,這個小子跟了他一路了。
“是。”
在應那一聲後,突聽噹啷啷一通亂響, 不遠處的黑影猛地不見了,一陣細雨撲在面上,就被眼前一隻小手扼住了喉嚨。
好快的身手。
“帶我進皇宮。”那人瘦小得只到他肩頭,從頭至腳都溼透了,頭髮胡亂地貼在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他看着那雙眼睛問:“你要進皇宮做什麼?”
“少廢話!”少年惡狠狠地收緊手指,尖銳的指甲摳進皮肉裡,“再噦唆我立刻掐斷你的脖子!”
陸長恭眯了眯眼:“你覺得你殺得了我嗎?” 聲音未落,身後風聲乍起,一點寒光劃開細雨直逼少年眉心。
那動作快得少年來不及做出防衛,只得收回手,踉蹌後退一步躲開。
“叮”"的一聲輕響,一把小刀擦着少年的側臉劃過,釘在身後的青牆中,眼前平地冒出了一個人。
夜行衣,眉眼犀利——影衛。
“如今呢?你還有幾分把握可以殺了我?”陸長恭負手而立,含笑看着那小少年。
少年擦了一把被小刀劃破的側臉,盯着那男子,將身後的大刀解下,雙手握刀道: “百分之百!
那一聲兵刃相交的悶響在寂靜的雨夜裡十分清晰,驚起屋檐下棲息的燕子。
顧小樓從東廠帶隊而出,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手下道:“跟上! ”拔步掠人小巷中。
不過幾個起落,顧小樓便找到了負手而立的男子,閃身近前:“督主....”話未講完便噎在喉頭。
血,青石板上滿是鮮血,不遠處倒着兩個黑衣影衛,皆是一刀斃命。那屍體旁站着一道孱弱的身影,一把鬼頭大刀,刺穿了另一個影衛的胸口釘在青牆上。那人雙手握着刀柄,劇烈地喘息着,細白的脖頸上,鐵鏈噹啷。
身後趕來的番子都驚得倒抽一口冷氣——這些影衛皆是東廠裡的高手,便是他們都沒有把握以一敵三.....
“哪裡來的小兔崽子,讓你顧爺爺來會會你。”顧小樓握上腰間的佩劍,一分分地推劍出鞘,卻被身側人按住。
陸長恭瞧着小少年,笑容越發深:“你叫什麼名字? ”
“紀川。”小少年握着釘在牆上的鬼頭刀站直身子。
“多大了?”他又問。
紀川答:“十六。”
“是嗎?”他眯了眼審視紀川。
那眼神讓紀川無端心虛,嘟囔道:“過了今年就十六....”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鬆開顧小樓的劍,笑道:“ 你想加入東廠嗎?”
“什麼?”紀川反應不過來,驚愕地看着那男人。
陸長恭眼角的笑紋舒展開:“跟着我吧。 ”
“督主!”顧小樓驚詫道,“這麼個毛都沒脫淨的小娃娃要進東廠.....”
陸長恭眯眼:“你不滿意?
顧小樓一下子啞口無言, 聳了聳肩:“我怎麼敢....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紀川在不遠處蹙眉:“跟着你能進皇宮嗎?”
他失笑:“自然, 你也說了我是老大,這些事情輕而易舉。”
紀川頓時喜了眉眼,又問:“那跟着你管飯嗎?”
陸長恭揚着嘴角:“管飽管好。”
“那行!我跟着你。”紀川答得利落。
陸長恭在細雨中笑得心滿意足,撐開傘對紀川招手:“過來。 ”
紀川遲疑。
他道:“人了東廠 就是我的人, 要聽話。”
他的手伸在眼前,素白的,很好看。紀川有些不好意思,將手在身上蹭了蹭:“我的手髒....”
夜雨細密裡,少年渾身上下沒有一寸乾淨的地方。
陸長恭近前一步,牽過紀川的手拉人傘下,手掌落在紀川頭頂,感覺到少年明顯繃緊了身子,警惕而防備。他緩聲道:“既然決定人東廠,就要將一切都交給我,你要做的只有服從我。明白嗎?”
紀川擡頭看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