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真並沒有攀比這些,她原本只是平民出身;雖然家有餘財,但卻一樣是一個月也不見得能吃上一次肉,現如今的日子已經在天上了;況且沈府還對她的父兄多有照顧,家中的日子比原來更好了,她只有感恩之心。
做秀女進宮其實說白就是一個丫頭,只是侍候皇室的丫頭罷了,十有八九老死宮中,父母兄妹都不可能再見一面;現如今成了沈侯爺的義女,能嫁到官宦之家,這是她原來想都不敢想的——這是造化啊。
她謹記着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平民,不是什麼王侯之女。
但是夢梅幾個卻沒有這樣一份心思,她們在經歷了繁華之後,心裡早已經忘了原本的面目:她們想要的更好,也更多。
所以明知道自己不能和夢喜相比,但是看到夢喜夫家如此大的權勢、財富,她們還是忍不住想:如果這些都是屬於自己的多好。
不過,她們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四少奶奶請了她們來,卻是讓她們不要只是想一想,要讓她們去做、去搶。
沈四少奶奶先是感慨了一番夢喜訂婚的排場,用她自己當初相比,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她,是庶子一房的嫡子之妻。
就此又說起她平常的難爲之處:做爲庶子一房的妻室,天天都要仰長房鼻息過活,哪裡敢大聲說話、大口喘氣;又舉出若干個例子,證實好事是沒有她的份兒,但是苦差事是一樣也落不下她。
她訴了一番苦之後,強笑:“說這些做什麼呢?好不容易和妹妹們聚一聚,來,我們吃酒吃酒。”
接着她彷彿是爲了轉移話題,說起了某王府的側妃娘娘如何如何;正好趕上人家的正妃娘娘無子,她的兒子居然接了王爵。
四少奶奶一番話說下來,夢梅三人都有些心動,人人心中都在想:是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爲什麼夢喜能有的,我們不能有?
就算王爺不會聘我們做長子的妻室,可是我們做王爺的側妃那可是綽綽有餘啊;側妃,可比什麼填房、庶子的妻室強的不是一點半點兒啊。/
不過她們還是有顧慮的:我們已經定了親,再者,人家小王爺怎麼會想讓我們做側妃呢?想到這裡,人人又是一臉的戚容並嘆了一口氣。
沈四少奶奶查顏觀色知道她們已經動了心,便再次岔開話題,大力的贊起了她們的容貌來:“妹妹的相貌之好,連我這個女子都有些心動呢。”
夢蓮眼含笑看向她:“嫂嫂說笑了。我們姐妹哪能比得起嫂嫂?”夢蓮雖然也想要更多,卻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論相貌她們自然不比這些侯門千金們差,但是比氣質卻是她們萬萬不能及的。
四少奶奶笑道:“你們能被選到帝側,這相貌自然是千里挑一,萬里挑一的。嫂嫂哪裡趕得上?”她頓了一頓:“嗯,如果說有什麼缺少的,便是裝扮上了;來人,把我給姑娘們備下的東西取上來。”
取來的是幾種樣子的宮制堆紗花;這可是她花了大把銀子買來的;還有一些頭面首飾等物。一式三份但花樣兒也各不相同,送到了夢蓮三人的手上。
四少奶奶的眼光是極不錯的,不是夢蓮幾個能比的:她挑選的是極合適這三人用的東西。
她把一枝花插到了夢梅頭上:“怎麼樣,如此便能讓妹妹的美展露出來了吧?”
一旁有丫頭把銅鏡拿了上來,夢梅看到鏡中的自己也小小的吃了一驚:她豔麗了何止三分!
夢蓮二人看了也大爲讚歎,三人謝過四少奶奶收下了東西;再次歸坐吃酒說話:三個人已經對自己的容貌更自信了。
四少奶奶卻不再說相貌之類的話,又說起了綠珠三人,還有其它房的寵妾們,話裡話外不過就是她們雖然是妾,卻是極有手段的,攏住了男人的心,就算她是妻室卻一樣無可奈何:人家不都連兒子都生了,自己卻一直無所出?
夢梅和夢春聽得心中大動。對視了一眼之後雖然沒有說什麼,卻各自有了想法;而夢蓮也不是不動心的,只是她看了看四少奶奶、又看了一眼她送給自己的東西,垂下了眼簾。
說起來,在四位秀女中間,夢蓮是最精乖的一個,她的針線不錯,沈家各房主子沒有一個不曾得到她做的東西。她雖然和四少奶奶極親厚,卻也沒遠了紅袖半分。
她心中可比夢梅二人明白,四少奶奶對長房嫡孫的怨恨:這些,她雖然看了出來,聽到丫頭們的隻言片語,但是卻從來沒有對其他人提出過。
夢蓮只想要個好日子,更好的日子;所以在沒有把握之前,她並不想站錯了隊。
也就是說,她並不想摻和到四少奶奶和紅袖的事情裡去,她並不是不想站到紅袖那邊去,而是紅袖能給她的幫助沒有了——她已經訂了親,這已經是沈家對她的最大幫助,紅袖作爲沈府的主母,能做的都做完了;眼下,能幫她的反而是沈四少奶奶.
因爲四少奶奶又有銀子又大方,她可以積累不少錢財之物;至於是不是有機會得到更多、更好的,便要看她的運氣。
但是四少奶奶現在所說,卻不是機會,更不是她的好運氣到了:和沈府的正經姑娘搶夫婿,那真是壽星公上吊活膩了。
而且,夢蓮也不想得罪紅袖,她嫁人之後還要指着沈府能給她多少撐一撐腰,到時還要紅袖這個嫂嫂出面的。
她想得比較遠,比較全面,和夢梅、夢春不同。
沈四少奶奶並不知道夢蓮的心思和夢梅二人不同,以爲已經說動了三人,便招呼她們用過飯之後散了。
夢梅和夢春果然往夢喜的房裡走得勤了,對夢喜十分地親熱。
而馮世贊到沈府來時,有時也會到園子裡走動——此事補夢梅、夢春知道後,以爲是極好的機會。
她們先是想盡法子和夢喜一起去園子,發現馮世贊十分地知禮,看到她們一禮之後就匆匆避讓走開:沒有同她們說過一句話不說,看也不曾看她們一眼。
夢梅以爲馮世贊是當着夢喜的面兒才如此,便和夢春打扮好常常去園子裡,希望可以偶遇馮世贊。
馮世贊和沈妙歌十分地投契,又因爲有心要做給劉家人看,他到沈府走動得十分的勤;沈老侯爺和沈侯爺也十分喜歡他,時間一久也就少了一些俗禮。
紅袖也和馮世贊見過面,對這位守禮、心思靈活的男人十分看好,回頭對夢喜大大地誇讚了一番;夢喜自從在園子裡遇到馮世贊之後,便極少到園子裡去,怕被人說三道四。
馮世贊也因爲在園子裡遇上了沈府的女眷,是夢喜他當然心中是高興的:雖然恪於禮法他不能和夢喜說什麼,但能看到夢喜卻讓他興奮了很久;不過,他也因此不去園子中了,怕沈家的女眷不方便。
他畢竟和夢喜還沒有成親,見沈府的女眷們並不方便;如果不是天氣寒冷,以爲沈府的女眷不會到園子裡去,他也不會和沈妙歌一起進園子去看他們家的梅花。
如此一來,卻讓夢梅和夢春在園子裡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人:天氣冷,她們因此而着涼感冒,只能待在屋裡了——也算是老天有眼。
沈妙歌卻對夢梅幾個上了心,他回去對紅袖提及了在園子裡見夢梅二人的事情:“這事兒本來就是巧合,原也沒有什麼;只是夢梅和夢春二人的神色有些不對,她們、她們幾次瞟向小王爺。”
紅袖聞言一驚:“不會吧?她們可都是訂了親,就算是我們府中正經的姑娘,只要不是嫡出,都不算辱了她們,更何況她們還是……”
她驚是因爲擔心夢喜:大姐姐好不容易有個好歸宿,不會再節外生枝吧?雖然有些不相信,但紅袖和沈妙歌夫婦對此還是上了心。
因爲沒有什麼憑證,紅袖也只是暗暗的向沈夫人提了提,並沒有明說;而沈夫人聽了臉面也是一變,卻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過了幾日之後,沈夫人又給夢蓮四人安排了一個奶孃:原本沈家的姑娘都有,只有她們沒有;奶孃,現在就是規勸姑娘們行止之人——因爲奶過少主子,所以身份同一般奴僕不一樣。
雖然這幾個奶孃沒有奶過夢蓮四人,但是她們可都是在沈府有較高的身份:要規勸夢梅幾個人是足可以了。
夢蓮在見過奶孃之後,便不再去赴四少奶奶的宴請,託詞自己身子不好留在房中專心做針線:給沈老祖和沈夫人各自做了一件褙子,給沈老侯爺和沈侯爺都坐了一雙鞋子。
她做的活兒十分仔細,費了十二分的功夫:平日裡她做一雙鞋子也不過三五日,這一次她做得極用心思,一雙鞋子足足用了十幾日才做成。
紅袖聽說了夢蓮的改變之後,輕輕的點頭又搖頭;映草兒在一旁看到問道:“姑娘,您這搖頭又點頭,是認爲夢蓮姑娘是好人啊,還是壞人?”
紅袖回頭笑着看她:“你認爲呢?”
映草兒想也不想:“她,不能算好人也不能算壞人吧?說好人,這四位姑娘裡只有夢真姑娘是好人;夢蓮姑娘現在如此做,只是有什麼目的纔對,婢子愚笨猜不出來。”
韻香回頭捏了捏她的臉蛋:“你還愚?你那個姐姐纔是真愚的人。”話音剛落,便立時惹來映舒服的一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