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恪寧從屋裡出來,就看見晉王在門口等着她,看見她便笑了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這邊,大姑娘。”
楚恪寧只好再次道:“真的不用王爺親自送,只需要……我知道怎麼出去的。”
晉王輕笑:“客人都不送,那未免太失禮了,大姑娘就別客氣了。”說着看着她笑着:“請吧。”
楚恪寧真得也是沒法客氣了,只能跟着他順着遊廊往外走。過了垂花門沿着遊廊往外走,快看到側門那個庭院的時候,晉王站住了。
楚恪寧跟在他稍微靠後的位置,只好也站住了,擡眼看他:“王爺,是有什麼事吩咐我嗎?”
晉王堅持要送,楚恪寧估計是有什麼話要說,不好當着老王妃的面說的話。
果然,聽她這樣問晉王就笑了,點點頭道:“姑娘很聰明,我是有些話要說。”說着停頓了一下,似乎要想想這話怎麼開始,脣角微微的勾着,一雙漆黑的眸子專注的看着她,眼睛裡帶着笑意:“大姑娘,你是不是有爲難的事情?”
楚恪寧一愣。
晉王自己又輕笑搖頭,似乎對自己的開言不是很滿意,拿出來一張紙,遞給她道:“你幫我看看,這方子有沒有問題。”
楚恪寧接過來看了看,這應該是御醫們開的方子,上面有幾味中和調理的藥,還有幾味跟病情毫無相關的藥。
拿着方子微微蹙眉,這方子有點不大對呀,即便是服藥治療心痹之症,大夫也不應該開這樣的方子。
“怎麼?方子不對嗎?”晉王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有問題。
楚恪寧點點頭,擡眼看他道:“這方子……不治病。”
晉王抿着薄脣看着她。
“裡面有幾味調理的藥,這尋常人都知道,大約的會覺着另外幾味藥是治病的——但是其實不是,這幾味藥於王爺的病症毫無幫助。”楚恪寧看着他道:“這藥吃了不會加重病情,但也不治病。”
晉王點了點頭將方子接了過去,一邊疊着放起來,一邊看着她笑道:“從我開始治病開始,所有大夫給我開的方子全都是一樣,就是這張方子。”
楚恪寧嘴脣動了動,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似乎應該安慰兩句,但是……輪得到自己安慰麼?晉王語調輕鬆還帶着點自嘲,他應該早知道方子有問題。
“多謝姑娘幫忙。”晉王說了一句,看她下意識的就要說‘不用謝’,已經笑着繼續道:“前天姑娘幫了母親的忙,又答應給我看病,也幫我看了方子,我也不能真的就大喇喇說句謝謝就完了。實在想給大姑娘效勞一二,不知道大姑娘肯不肯給這個機會?”
楚恪寧抿了抿嘴,有些怔。
晉王道:“貴府裡的事情我雖然不清楚,可外間傳言也隱約的聽到了一些,前天去看到了一些事,想也想得出來姑娘似乎有些麻煩在身,我倒是願意幫忙,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我效力的地方。”
楚恪寧明白了。想了想還真的有件事,畢竟郭氏不是個下不去狠手的人。
琢磨了一下笑道:“還真有……就是王爺自己猜出來的那件事情,”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想想這話應該怎麼說:“王爺是聰明人,皇上那天的神情你也看清楚了,這事想來你心裡也明白……”
又停頓了想想,笑着道:“橫豎就是如此,真要是有點什麼事,總還有王爺明白。”
這話即便是旁邊的香豆聽了,都着實的摸不着頭腦。但晉王稍微蹙眉,便明白了,微微的吃驚看着她道:“這麼嚴重嗎?若是如此,我倒真的不能袖手旁觀了。”
楚恪寧忙道:“並不一定,我只是……我絕對沒有暗示嚴重的意思,只是以防萬一。當然就算是怎麼樣,那做什麼也沒用了。”她漲紅了臉道:“算了,王爺當我沒說吧。”
“我都聽見了,怎麼會當你沒說?”晉王蹙眉道:“我想想……”
楚恪寧紅着臉忙道:“真的不用麻煩王爺了,我自己考慮好了……”原本也不是別人能幫忙的事,楚恪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突然的跟晉王說這個做什麼?擺手急忙的往外走:“我告辭了,王爺回去吧。”
從晉王身邊過去,就想趕緊離開。
“姑娘!”晉王一着急,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楚恪寧回頭,滿面通紅,一張俏臉就像是突然撲了很多胭脂,瞬間美麗的叫人無法直視。
晉王看着她頓了頓,卻沒有馬上鬆手,先走到她前面擋住去路,這才鬆開了手,抿住薄脣看着她,好像有點猶豫,他的臉也有些可疑的似乎發紅了,又低頭用修長的手指頭揉了一下額頭,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大姑娘,我……二十一了,尚未定親,如果大姑娘不嫌棄,我便央了媒人上門提親。”
楚恪寧大吃了一驚!這一下連耳後都通紅,又羞又窘的看着他,吃驚的道:“什……什麼?”
“姑娘心地好,長得又美貌,我很中意姑娘,如果姑娘不嫌棄我,我便央媒上門求親。”既然開了口了,晉王似乎倒自在了些,不似剛剛那麼開不了口,眸子裡還帶着笑意:“姑娘給我治病,也不會有男女之防了。”
“不不不,不用……沒,沒事的,沒有什麼防不防的……”楚恪寧緊張的結結巴巴地,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沒必要用這樣的辦法……我,謝謝……好,我走了。”
狼狽的提了裙子幾乎小跑的走掉了。
香豆也慌里慌張的跟在後面。
晉王這次沒有阻攔,轉身看着她急匆匆走掉的背影,雋秀的臉上滿都是失望,過了好一會兒才輕嘆口氣,突然又搖頭笑了。也是,這麼突然的冒昧開口,還是直接跟她求親,不被嚇着纔怪。
嘆着氣晉王一直看着她走沒影了,等了一會兒一個婆子過來稟報:“楚大姑娘上了馬車走了。”
晉王才轉身回去。
楚恪寧從晉王府出來,坐上馬車了還覺着臉燙的很,深吸了好幾口氣纔算是鎮定了下來,想了想也明白,晉王突然求親,完全是因爲想要幫自己而已。
雖然他求親的時候倒是沒說,不過肯定是因爲前面說的,自己幫了老王妃,又肯給他治病,他想答謝自己。
自己十七歲了,這在大戶人家的閨秀中絕對算是年紀大了,接近老姑娘了。加上前天在府裡他看到了一些事情,今天又隱隱說了些事情,依着晉王的聰明,必然清楚了自己的處境,這才……想出來這個辦法而已。
楚恪寧長出了口氣,雖然很冒昧,又有點唐突,不過處於這個年代,想來可能也正常。
胡思亂想了一路,回到了府裡,下了車才從側門進來,就看見迎面過來老太太那邊的李婆子,看樣子在這邊等了一會兒了,笑着躬身道:“老太太請大姑娘過去一趟。”
楚恪寧心思一下冷靜了下來,點點頭便往楚老太太的上房院而來。
進屋看見老太太在窗邊榻上斜倚着,二太太在跟前服侍,輕搖着一把大蒲扇給老太太扇風,一個丫鬟正從放滿了冰塊的木匣子裡拿出來冰鎮的蓮子羹。倒沒看見郭氏,屋子裡靜悄悄的。
丫鬟將冰鎮蓮子羹捧給老太太,老太太輕輕搖了搖頭道:“給大姑娘吧。”說着擡眼看楚恪寧。
楚恪寧自然趕緊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福身道:“謝謝老太太賞。”
“老太太這是關懷你,大熱的天不要中了暑,快喝了吧。”二太太笑着道。
楚恪寧便接了,捧着小心的喝了一口,清涼的羹湯順着喉嚨嚥下去,果然身上的熱氣都消減了幾分。
老太太稍微動了動身子,二太太便忙伸手扶,扶着老太太坐好了,就看見老太太睨着自己,二太太就明白了,心中哼着,放下了蒲扇臉上忙笑着輕聲道:“老太太,甜姐兒估摸着該醒了,我就先過去了。”
“去吧。”老太太點頭道。
楚恪寧喝完了蓮子羹,二太太已經出去了,屋裡只剩下老太太和她。
讓她坐下了,老太太道:“老王妃怎麼樣,都說了些什麼?”
“老王妃挺好的,就是謝謝我那天幫的小忙,又說天氣熱心情煩悶,叫我以後多去陪她說說話,其餘便是些閒話家常的。”楚恪寧道。
老太太又問:“說了什麼閒話家常?”
看樣子是必須回稟的一清二楚了。楚恪寧便將閒聊的一些話學說了一遍,老王妃也是宗室中人,當然不會說什麼叫人疑心的,所以楚恪寧學說完了,老太太並沒有聽到什麼有用的,端着茶杯低頭沉吟了好一會兒,纔對她道:“既然叫你多去陪她,就多去好了。”
“是。”楚恪寧道。
老太太想了想又道:“三五天的去一趟,也不要太勤。去了不要說不該說的話,多笑,多聽,少說。”
“是。”再次答應。
老太太又琢磨了半天,這一次時間很長,也沒讓楚恪寧走,楚恪寧估計她還有話說,便安靜坐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