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夜宅的後院，太陽已經升起，清晨的陽光灑在古老的別墅內，暖暖的。
夜修宸將手隨意插在褲兜裡，腳步一滯，擡起頭，黑眸微眯，明明是溫暖的陽光，卻照不進他的心裡，總覺得，內心深處，那抹鬱結，不紓反凝，越來越複雜了。
“少爺。”
小玉跑了過來，恭恭敬敬叫了一聲。
“什麼事？”
夜修宸收回視線，不過剎那間，便恢復了平常的淡漠。
“少爺，閔醫師來了。”
小玉報告着。
“現在正在客廳候着少爺。”
夜修宸眉毛一挑，記起今天是閔醫師爲雨洛例行檢查的時間，可是，擡手看了一下腕錶，時針纔剛剛走過六點半，閔醫師怎麼這麼早就到了？
長腿邁進客廳，閔醫師原本是坐在沙發上的，見夜修宸進來，立刻站了起來。
“少爺。”
“怎麼這麼早過來？”
“待會兒有點急事要出國處理，所以就早點過來替小姐檢查一次身體，免得耽誤了。”
沙發邊上，放着閔醫師的行李袋，夜修宸淡淡地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又下意識看向安靜的二樓，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閔醫師心下了然，現在還太早了，小姐恐怕還沒起牀，要是吵到了小姐，少爺一定不會高興，可是，他確實是臨時有急事，八點半的航班，這一去就是好幾天，如果不這麼早來，這次的例行檢查也沒法完成。
“少爺，您看——”
“我不想吵到她。”
淡淡的一句話，讓閔醫師後腦勺冒出了一滴冷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閔醫師是要給我檢查身體嗎？”
輕輕的聲音在二樓想起，夜修宸幾乎是立刻擡起頭，二樓樓梯拐角處，剛纔還沒有人，此刻，卻站着一個瘦小的身子，曾經合身的睡衣，此刻，套在她的身上，顯得她的身子，異常單薄。
然而，她只有他半個巴掌大的小臉上，卻帶着淡淡的笑容。
溫暖，美麗，卻好像，少了點什麼。
“是的，是的，小姐。”
閔醫師急忙點頭。
“正好，我剛起牀，可以隨時檢查的。”
雨洛一邊說着，一邊往樓下走，纖細的胳膊扶着木製的樓梯扶手下樓，白皙的五指皮膚透明，透明到，幾乎要穿透木頭，消失不見。
夜修宸只覺得心裡一緊，忍不住迎上前去，開口道。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他下意識想要將她單薄的身子擁進懷裡好好愛護，卻探手滿懷的空氣，他一怔，看着她的身子近在咫尺，卻相隔天涯。
“哥，早安，我睡飽了。”
禮貌到無可挑剔的笑容和語氣，卻讓夜修宸雙拳緊握，該死的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閔醫師沒有注意到夜修宸和雨洛之間微妙的互動，見雨洛醒來了，心裡鬆了一大口氣。
“閔醫師，現在就要檢查嗎？”
雨洛向夜修宸打了招呼之後，眸光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轉向了他身後的閔醫師。
“請問小姐，用過早餐了嗎？”
本來有些檢查，是需要空腹的，但考慮到雨洛的身體狀況，最好不要在空腹狀態下接受檢查。
雨洛搖了搖頭。
閔醫師急忙說道：“那請小姐先用早餐，之後我再爲小姐檢查。”
“好的。”
雨洛點了點頭，夜修宸聞言，看向小玉。
“讓廚房送早餐過來，記得，要清淡一點的。”
“是，少爺。”
小玉領命去了廚房，夜宅的下人效率很高，短短十分鐘的時間，下人已經將精心搭配的營養早餐端上來了。
“洛洛，過來吃點東西。”
夜修宸努力讓自己去忽略雨洛的變化，嘴角微揚，替她拉開椅子。
雨洛並沒有推遲，走向夜修宸，在他幫她拉開的椅子上做了下來。
“謝謝你，哥。”
夜修宸手一僵，半晌，收了回去，坐到了雨洛的對面。
“洛洛，如果不喜歡喝牛奶，就不要喝了？”
他看向對面自然地將牛奶端起來，喝完大半杯的女孩，有些恍惚，他記得，他的洛洛，從來都是討厭牛奶的，每一次被他逼着早餐喝牛奶，她都想辦法推脫，他曾不經意看到過好幾次，她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將牛奶倒掉。
可是，如今，她在喝牛奶的時候，卻眉頭也不皺一下。
“牛奶營養很豐富，每天早餐都喝的話，對我的身體恢復有好處，你說是嗎，哥？”
雨洛放下自己的牛奶，伸手端起盛牛奶的容器又倒了一杯，遞給夜修宸。
“哥，你也喝點。”
夜修宸身體一震，接過她遞來的牛奶，修長的手指緊緊握住水晶杯，終於忍不住說道。
“洛洛，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客氣？”
“妹妹對哥哥，本身就應該要禮貌的，不好嗎？”
雨洛修長濃密的睫毛動了動，看向夜修宸，眸子裡有些無辜，有着天真，有着自然而然。
“是嗎？”夜修宸眸光一沉，緊緊鎖住對面人兒的眸，“洛洛，在你心裡，到底，當我是什麼？”
“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哥哥。”
毫不猶豫，甚至，一秒鐘的思考都沒有。
夜修宸心裡突然一涼，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雨洛，她仍舊安靜地喝着牛奶，彷彿，剛纔，他問的問題，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無關痛癢，毫不在意。
他希冀，她會猶豫，哪怕只有一秒鐘，他也不會，明白得如此徹底？
原來，在他那樣傷害她以後，她還願意對他笑，還願意跟他講話，不是因爲原諒，更無關愛。
原來，她只是，把他當成哥哥。
“哥，我吃飽了，你慢慢吃，我先讓閔醫師替我做身體檢查。”
雨洛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向夜修宸報告着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好像，真的，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妹妹。
夜修宸看着她轉身離去的背影，第一次開始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絕望。
呵，洛洛，你給了我希望，而這希望，原來，還比不上絕望。
你可知道，我寧願，你恨我，也不願意，你劃清你和我之間的界限，從此，不再給我，愛你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