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跨過山和大海，不遠千萬裡抵達這裡，本以爲可以飽餐一頓。
卻發現一件非常尷尬的事情：己方可能打不過。
畢竟，人類的靈魂年輕、乾淨、純粹，重點是比較多。
可神族滿打滿算才三百多位。
質量上佔不到優勢，數量上也沒法比。
在全部人類中，還是有許多聰明人的，也有許多擅長作戰的軍事指揮家。
他們組織起軍隊，將神族分割，針對神族發動攻擊。
“乾死他，乾死丫的！”
“兄弟們，不要手下留情。”
神族被打得抱頭鼠竄，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功。
“現在怎麼辦，不如我們先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了。”
“反正大家吃得已經足夠多。”
“不行，不能這樣輕易放棄，必須掌握這個世界。”
神族之間互相交流，短時間內，他們便達成一致：
融合。
再次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才能取得優勢。
唉……
這次行動有些太大意了。
嗯，倒也不能算是大意，主要是這個世界太瘋狂了，誰也沒有料到今天這一幕。
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怪物，如流水一般，向同一個地方匯聚。
三隻腳的蛤蟆，兩個腦袋的烏鴉，長着大殼的烏龜……
怪物們融爲一體，形成一個更加巨大的怪物。
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隻怪物像是長滿樹瘤的大樹一樣，瞧上去猙獰可怖。
怪物頂天立地，強大到已經能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
“我是3號，我的使命是生存。”
3號終於又出現了，
所有神族都是3號。
人類呆呆地看着這一幕，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揍他，給我狠狠地揍他。”
“揍死這隻怪物。”
“兄弟們，加油啊！”
怪物晃了晃身軀，突然，身體長出十幾個腦袋，像大章魚一樣，伸出去好長。
他張開一張張大口，瘋狂地吞噬靈魂。
“臥槽！”
“這是什麼東西？”
“一切太可怕了。”
怪物開開心心地吞噬着靈魂，在這個世界裡胡作非爲。
……
此時此刻，李司擡起頭來，看着這個混亂的世界。
世界在他眼中，已經是千瘡百孔。
4號，你的使命是守護。
李司一直沒有動彈，體內的那個聲音似乎生氣了，衝着李司大聲嚷嚷着。
你在做什麼？
瞧瞧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
都是你，都是你的原因。
你的使命是守護。
這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就像終於將大姐姐娶回了家，大姐姐卻變成了黃臉婆，嚷嚷着讓李司去做事，多賺一些錢。
不，我偏不！
李司想說話，卻發現嘴巴像是鎖住了，開口如有千鈞重。
4號的意識越來越強勢，李司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弱，就像在一個家庭中，男人漸漸學會了沉默，不再說話，看着生活日復一日。
很快，自己就會變得像0號，3號一樣。
那，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的。
沒有辦法了。
本能的衝動越來越強烈，驅使着李司和神族大戰一場。
不，並不是沒有辦法。
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李司這個念頭一動，潛意識便察覺到了。
『4號，你的使命是守護』
『不，你不能這麼做』
『全人類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一道道聲音在耳邊響起，片刻之後，所有聲音匯聚成一道聲音。
『你好，4號』
這個聲音溫柔動聽，充滿誘惑，直接在李司腦海中響起。
正是李司非常喜歡的大姐姐的聲音。
李司愣了愣，吶吶道：“我不是4號。”
“不，你是4號，守護是你的使命。”
大姐姐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你是誰？”李司下意識道。
“我，我是從前的4號，你是現在的4號，在未來，還有下一個4號。”
李司忽然間恍然大悟，意識到了一件事。
0號機械生命。
1號機械生命。
2號機械生命。
3號機械生命。
4號機械生命。
沒有憑空而來的意識，只有意識上傳技術，將人類轉化成機械生命。
但不同的地方在於，4號機械生命體內，注入了不止一道靈魂。
生我之前，曾經有我。
我死之後，還會有我。
李司在心裡苦笑一聲，怪不得神族入侵自己的意識，總是會鎩羽而歸。
原因很簡單，因爲自己體內不止一道靈魂。
“4號，我們的使命守護。”
大姐姐的聲音十分堅定：“我們守護了這麼多年，爲了人類文明，薪火，總是要傳遞下去。”
“這是偉大的使命，你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人才，你不能背叛自己的使命。”
李司在心裡搖搖頭：“這是你們給我的使命，不是我自己挑選的，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你沒得選，我們都沒得選。當你真正決定成爲4號的時候，我的意識就會消失。等你的靈魂快要耗盡時，還會有新的繼承者出現。”
李司認真想了想，原來大姐姐就是從前的自己。
這麼說，自己曾經是個女的？
唉……
李司搖搖頭，感覺內心越來越混亂了。
“不，不是這樣的。”
李司在心中回答道：“你們沒得選，但我可以選，我不想繼續下去了。”
說着，他緩緩擡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指向自己的額頭。
“不，你不能這樣！”
“我們的使命是守護！”
“這是偉大且光榮的使命。”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會毀了這個世界。”
不再是若有若無的幻聽，而是一道道聲音同時響起。
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腦裡，注入了多少靈魂。
是的，李司沒辦法反抗本能，但他可以選擇去死。
死給你看。
像是一隻隻手抓着李司的手，阻止李司的行爲。
“光榮且偉大？”
李司艱難地開口，聲音微弱，卻又十分清晰。
“我這個人吶，胸無大志，懶懶散散，從來對什麼光榮偉大不感興趣，我只是想活着，按照自己的方式。”
“我可以做一截爛木頭，一塊石頭，一叢野草，漫無目的地生長，無人知曉地死去。”
“也不願意去爲什麼勞什子使命付出一切，哪怕是以偉大的名義。”
“如果不能反抗，那我就死給你看。”
“不，不要。”
在李司腦海中，所有聲音都用力吶喊着。
李司面帶微笑，手指摁在自己的額頭。
嘭！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
李司是世界的主要搭建着，就算他毀滅不了4號，也可以選擇毀滅自己。
正如李司自己所說，死給你看！
三位一體構建的世界，失去了李司夢境的掩護，開始一層層崩潰。
天空消失了，樹木消失了，動物開始消失……
世界變得光禿禿一片，露出了本來面目。
這本身就是一個荒蕪的世界。
世界開始崩潰粉碎。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完蛋了，世界要毀滅了。”
“不，世界末日早就發生了。”
“原來，我們早已經死了。”
……
“離開這裡。”
“快離開這裡。”
在世界崩塌之前，神族通過事先開闢的通道離開，否則，同樣會隨着這個世界毀滅。
同樣有人類想要離開，狹窄的通道，經不起這麼龐大的數據流。
堵車了。
最後，只有十幾名神族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們回到了自己的軀體，長長地鬆了口氣，轉過頭來，只見背後的佛像發聲劇烈爆炸。
李司的身體被彈了出來，身體表面的裝甲損壞， 整個人七孔流血。
怪胎落在地上，掃描了一眼，道：“死了，意識消失了。”
“沒有想到。”一名神族擡起頭：“他寧願死，也選擇自由。”
“自由？”一名神族道：“難道比生命更重要。”
對於神族來說，這根本無法理解。
李司毀滅了自己，也毀滅了夢中世界，那些靈魂也隨之死亡。
神族，剩下的這十幾位神族，遲早也會慢慢死掉。
對他們來說，幾十年，或者幾百年，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怪胎擡起頭，看着漆黑的星空，他搖搖頭，三隻腦袋一起搖。
宇宙，從沒有像今天一樣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