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這樣。”皇后緊盯着寧悠,想看她究竟有什麼後手:“可本宮卻聽說知儀宮的人曾去請公主上課,但清和宮的宮人回答說,你已經去了知儀宮。李姑姑擔憂公主這才外頭等着,生怕十二公主路上有什麼閃失,但沒想到公主這麼一段路卻走了近半個多時辰,更沒想到十二公主一來就讓李姑姑跪下。”
說到這兒,她輕輕嘆息一聲:“本宮覺得李姑姑很是替公主擔憂,不知十二公主又爲何要無故懲罰?”
左一句擔憂、右一句無故懲罰,這話說得寧悠自己都要認爲昨天的表現太過張揚跋扈了。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寧悠垂目,皇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她的聲音清冷,完全不似以前那個漠然不愛搭理人的十二公主:“若有奴婢見了主子不行禮,又膽敢在背後非議皇后,這樣還算是無故受懲的話,那寧悠還真不明白,犯什麼樣的錯纔算有罪有應得?”
停頓稍許,不待皇后開口,她接着補充:“若皇后不信寧悠所說,可以將葉小公子請來,他當時正好也在知儀宮。”
有葉徹在,即使知儀宮所有宮人都是皇后的爪牙,即使她們咬定李姑姑沒有犯錯,李姑姑也難逃責罰。畢竟,葉徹的份量可不是那些宮女可比的。
皇后抿脣不語,蹙眉凝視下方施施然站立的寧悠。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人也會耍心機了?
隨即,皇后笑了起來,連表情都緩和下來:“如果事情是十二公主說的這樣,那李姑姑還真是該死,竟敢污衊主子。”她靜了片刻,接着問:“不知十二公主之後又去了哪?”
這話什麼意思?
寧悠擡首,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皇后想要問什麼。她想了會子,認真答道:“之後寧悠和葉小公子隨便在宮中逛了逛,最後不知怎麼的竟迷了路。哦,對了,經過假山旁的魚潭時,似乎見到不知是那個宮的宮女,竟敢在魚潭中戲水。”
皇后緩和下來的面容瞬間緊繃。
寧悠欣賞着上首之人漸漸變得難看的臉色,脣邊笑意深深:“也或許她們是在水裡抓魚,只是不知那些宮女最後有抓沒抓到水中的小魚。”
抓小魚?
殿內宮妃微怔,隨即掩脣低笑。
昨日那十一公主等人落水淹了個半死,要是這真是爲了幾條小魚,那可真夠有趣啊。
皇后面色不悅地盯着笑意盈盈的寧悠,五指攢緊。
寧琳和十公主等人落水後,她盤問過當時發現寧琳等人的巡邏侍衛,得知當時他們曾見到過兩個人影,根據侍衛的描述,那兩個人影似乎並非成人。這令她想到失蹤了大半個晚上的寧悠和葉徹。
現在聽寧悠這般說,擺明了就是她暗中動手腳令十一落水!
“公主也是在皇宮長大,怎麼會這麼巧的迷路了?”皇后的聲音完全冷了下來。
傷害她女兒的人,她絕不會放過!
“迷路並非寧悠所願。只是,我只有最近兩個月的記憶,而皇宮之大,迷路也是難免的。”寧悠直視上首之人,毫不避讓。
這令皇后聽來更氣了幾分。
寧悠今日說話滴水不漏,與以前大不相同,令她想找個錯誤都難!
殿內氣氛壓抑,衆人正靜靜等着皇后發話。
或者說,正等着看戲。現皇后和先皇后唯一的女兒,這場戲應該不會太難看。
就在這時,外面進來一名太監,尖細的聲音瞬間令殿內所有人蹙起了眉梢。“稟皇后,淮清王妃請見。”
淮清王妃!
寧悠也是吃了一驚。
她差點忘了,淮清王早在一年前就娶了王妃,據說是北方某大戶人家的千金,與淮清王少年相遇便一見鍾情,兩人婚後恩愛非常,可謂是羨煞旁人。
皇后顯然也有些驚訝,淮清王妃這個時候來是爲了什麼?她將目光凝在寧悠身上,漠然道:“請她進來。”
“是。”太監恭敬退出。
少頃,外頭的宮女引着一名年輕女子緩緩移進。
碧色裙角隨着步伐擺動,腰間佩戴的玉石相撞,發出琳琅清脆之聲。淮清王妃姚沁,跟着宮女步入殿內,秀氣的眉眼望之使人憐愛,柔弱纖細的身材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之吹走,但她的步伐卻極其穩健、輕盈。
“姚沁見過皇后!”淮清王妃微微躬身,平靜悅耳的語音隨着她的動作輕輕傳出。
“王妃免禮。”皇后擡手,“早就聽聞淮清王妃貌美非常,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來人,賜坐上茶!”
“謝皇后。”姚沁再次躬身,卻不急着坐下。她扭頭轉向寧悠,打量一番後笑道:“這位可是寧悠殿下?”
“寧悠見過王妃。”寧悠乖巧地屈膝,比對皇后的說話語氣要好上千萬倍。
姚沁看着她,眼裡滿是笑意。
“不瞞皇后,姚沁這次入宮,一是爲了拜見皇后殿下,二是爲了寧悠公主之事。”她轉向首位上的皇后,語音悅耳:“姚沁初來晉都,王爺怕我一個人待在府中無聊,想要寧悠公主去淮清王府上住些日子,順便也讓公主殿下和小徹培養些感情。”
說到這裡,她看了眼寧悠,卻見寧悠愕然盯着對面,似乎……有些害怕?她不解扭頭。
對面坐着的嬪妃飲茶的飲茶,暗中使眼色的使眼色,沒有什麼不妥。
有宮女上前添茶水,身材欣長窈窕,那添茶的宮女忽而回眸看了眼寧悠,脣邊綻開抹笑容,看似毫無害處。
原來你是十二公主!
對面那名宮女明明沒有說話,寧悠卻清楚聽到她的聲音。
剎那間,彷彿整個世界都跟她相隔開去,眼前只有那宮女脣邊的笑容。那笑容,殷紅得似人血…寧悠想要喊叫,但咽喉卻是被看不見的手掌掐住,無法發出半點聲音,她也無法移動分毫。而那鮮紅宛如血液的嘴脣卻越靠越近……
“寧悠公主!”淮清王妃伸手踏上寧悠的肩膀,輕輕道:“您覺得如何?”
就在淮清王妃的手搭上來的瞬間,那殷紅的嘴脣立刻消失,所有一切剎那恢復正常。
“啊?什麼?”寧悠猛然回過神來,那宮女添好茶退開去。
剛纔那人,正是昨晚見到的宮裝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