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天下
長風城是殷國前朝的舊都,亦是司空皇族的祖地,被自從被薛洋佔領後,這裡儼然是成爲了小炎京。當然,薛洋是個警惕的人,在短短時間內能取得天訣六座城池,心裡的自傲是在膨脹卻沒有絲毫放鬆。畢竟,長河南有逃走的十皇子司空凌的鎩羽騎,炎京的老不死襄惠帝還有軍隊傍身,那桐封王雖然下落不明,可虎賁騎的人卻不服任何人管教。
這些都是明面和潛在的危險,他不得不防。是以,長風城雖每日打開城門,但檢查相當嚴格。
兩輛不起眼的馬車隨着人羣緩慢地駛向城門口,馬車外面各坐着車伕一名,車內是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你,可以了,過去。”
“好了,走,走,快走。”檢查行人的兵士不厭其煩地推攘着即將要出城門的寒酸百姓,那臉上滿滿的都是不耐煩。
真是命苦啊,大冷天的人家都在屋內烤火,可他們卻得在這裡檢查勞什子的不明人物。滿肚子的怒火沒處發,擡頭就看到了漸漸駛來的馬車。
呦嘿,瞧着樣子多半是個有錢人家啊。好了,這下子有的發了。兩個兵士對視一眼,眼中均是冒着貪婪的光,上前一步故作嚴厲地喝道:“什麼人,下車!”
“籲!”車伕將馬車停穩,動作利落地跳下車來,笑着湊了上前道:“兩位軍爺,這車裡的是我們家老爺和公子少夫人。這不,公子和少夫人生了病,長風城裡沒有大夫能治這個病,我家老爺只好帶着他們去求醫。天寒地凍的,軍爺們看守城門辛苦了,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給軍爺們買點酒喝喝,暖暖身子。”邊說,將一包碎銀子都塞進了靠得最近的兵士手中。
手中一沉,收慣了銀子的人立馬就知道了,這分量不輕。斜瞟了身邊人一眼,那人當即道:“看病的啊,咱們也得去瞧瞧,免得上頭說瀆職了。”
“應該的應該的。”車伕一臉的媚笑,轉來跟着把車簾子掀開一小半兒,那兩士兵一起湊上前去的瞬間一股極爲強冷的陰寒之氣迎面撲來,似乎一下就把人給凍得成了冰人。車伕飛快地將簾子放下,一對面貌普通的年輕男女相依靠在一起被被子和暖爐包圍的場景就被隔絕了。
兵士一副見鬼的樣子,不悅道:“他們什麼病,怎麼那麼冷?”乖乖的,比他們在寒風中的感覺更滲人。
“回軍爺,公子和少夫人得的是寒冰,發病的時候全身都會凍成冰。這不,車裡就是備了多少暖爐都沒有用。可惜啊,我們家老爺請便了四方名醫都是治不好。前兒個日子老夫人剛走,就說城外寺院有個能看病救人的神僧,我們這不就急急忙忙地趕去了嘛。”車伕一邊說還一面淚意盈盈,像是爲自己家的主子悲嘆。“老爺最近有些神志不清,正好一起去看看,可能還有什麼希望。”
“走吧走吧。”車伕聲淚俱佳的表演讓那些個兵士都深信不疑了,揮手就讓他們快些走。
畢竟啊,這人都醫不好了等同於大半個死人,跟三個死人呆一塊那不是給自己找晦氣麼?車伕一擦臉上的“淚水”,感恩戴德地點頭,快速坐上馬車就朝城外而去。
一切,顯得那麼自然而然。馬車以勻速向東而行,在三十里外的落馬坡停下。馬路中央,一黑色斗篷裹身看不見其容貌的柳屹和身着青灰色大氅的白鈺一左一右站立着,將原本就顯得有些狹窄的道路給阻隔了。
車伕一見那勢頭就知道是對方故意堵着,眼眸警惕地望過去,全身已經做好了備戰的準備。來者不善,是針對王妃和爺的,肯定是!
“屬下見過主上。”馬車剛停住,不理會車伕那殺刀子似的眼神,兩人俱是朝着馬車內的人低首了。
咦,難道是一路的?車伕正疑惑着,突然間車簾就掀開了,撕掉人皮面具的魚璇璣推開緊緊抱着自己不放的赫連燼,墨玉瞳中清光幽幽,看着是柳屹和白鈺,語氣平淡地道:“你們來了。”
在去長風城的路上,他們就已經讓死士隊長分別兩撥人傳了信,赤冰都到了長風城,那麼隕聖樓的人也該差不多了。可是啊,預期的日子裡他們並沒有到,赫連燼和她身上的寒毒被庸醫給的東西暫時壓制住了,可不能再耽擱了只得快速離開前往方諸山。沒想到,隕聖樓的人原來是堵在了這裡。
“是。”主上的口氣中聽不出責備,柳屹兩人心裡微鬆。
“走吧。”忽然下,車簾卷放下,赫連燼長臂一撈將半個身子探出車廂的魚璇璣拉回來,不滿她朝着車伕吩咐了一句。
這突然而來的怒火弄得衆人面面廝覷,不知他是怎麼了。車伕拿手撓了撓腦袋,忙駕車繼續前行。柳屹和白鈺互相看了眼,旋而朝彼此點了點頭。白鈺飛身坐在了後面一輛馬車的車轅上,柳屹則施展輕功消失在山道之上。
“你剛纔是做什麼?”她還沒問柳屹他們隕聖樓最近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霸道的男人就把她拉進來了。魚璇璣眸帶嗔怒地盯着他,那樣子是非得赫連燼給她一個解釋。
黑袍裹身的男人背靠的車壁,懷中抱着個大大的暖爐,將她拉入懷中,用錦被將兩人的身體捂個嚴實,義正詞嚴道:“你本身就中了寒毒不能吹冷風受凍,剛纔他們廢話太多,要是讓你凍着了怎麼辦?”
“……”聽到他冠冕堂皇的理由,魚璇璣頓時覺得無語至極。柳屹他們廢話?從始至終,他們就說了兩句話七個字而已!
好吧,自從對他妥協後,他就越發霸道了。她想,以後要是有什麼男人跟她說一句話,估計得讓赫連燼給惦記上。
“不許想別的男人。”他冰冷的手指夾着她下頜,脣瓣吻着她側頰,半垂的眸子裡有着算計得逞的陰險笑意。
魚璇璣白眼一翻,算了,不跟他計較了。
她這樣,赫連燼就越開心,終於能把這小女人吃得死死的了,看她以後還怎麼逃出他的五指山。赫連燼心裡盤算着,等解了毒之後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將她正大光明地留下而讓隕聖樓的人無話可說。
畢竟她身後那龐大的勢力中個個都是不俗之人,他們臣服於魚璇璣,卻不代表能接受他。再加上她是帝凰星,隕聖樓的人都巴望着她將來成爲女帝。放眼整個殞荒大陸的歷史,從沒有女人能夠爲帝。即使那些曾經留名史冊爲國家做出了不俗貢獻的公主和奇女子們,也只是獲得了寥寥數語的記述。
帝月的皇帝是烈帝,他能爲帝月開疆擴土,卻永遠地只能用着燼王的名義。不用猜都知道,隕聖樓的人定然會覺得他靠近璇璣是爲了壯大他自身的力量,即使攻下城池他也不會給璇璣。更深層次地想,除非將整個帝月或是將來他能掌握的天下都奉送過去,隕聖樓纔會稍微放鬆警惕。
這麼一想,他鬱悶了,感情讓她徹底放下執念之後,他要打到的目標立即便轉向了隕聖樓。
他若爲帝情況還稍微好些,可帝月現在的皇帝是保護着他長大的烈帝,他也知道自己是帝星之命,可他能做出弒兄奪位的事情來?
他恨的人是北堂太后,要掌控天下換取璇璣,可皇兄烈帝是無辜的。怎麼做,才能兩全?
“赫連,你怎麼了?”原本不想跟他言語上交鋒的,可就在沉寂中她感覺到了他心中似乎懷着千斤重的東西,不經意散發出來的情緒讓她感知到了,故而擔心起來。這麼久,她幾乎都沒有見他這樣過。
他長髮高束用一根墨玉簪子束髮,裝扮跟普通的天訣男子差不多。垂首看着頭綰婦人髻的魚璇璣,心裡的濃稠霧靄忽然就散開了。他的女人,已經是他的了。心裡默默地念了念,赫連燼扯脣笑了,道:“我在想這裡是不是有孩子了。”
說罷,那手已經從腰側滑到了她的小腹上輕輕摩挲着,那小心的模樣好像她真的懷孕了般。
魚璇璣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下,腦子裡想起件事情來,嘴邊泛着苦澀道:“赫連,我的身體本就難以有孕,如今又中了寒毒,若能僥倖不死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寒冰訣是一門陰寒的功夫,對身體也是有損害的。你我,恐怕今生都沒法生出一個孩子來了。”
前世做不了母親,這輩子亦是,可能她真跟那些孩子無緣吧。
赫連燼孰地眸光沉下,俊顏上佈滿沉重將她攬得更緊道:“璇璣,孩子只是無聊生活中的調劑,就算沒有我們照樣能幸福地走下去。”他從來不知修煉寒冰訣會珏身體有害,還以爲她中了寒毒會宮寒不易受孕,聽她一言心裡有苦澀可更多的是對她的疼惜。
世上沒有哪個女子不期望能做母親的,他的璇璣也是。這殘酷的現實,可能會成爲她心裡的一道坎。他是希望她能孕育出共同的孩子,但孩子跟她比起來那就微乎其微了,他寧願不要孩子也不想她難過。
知道他在安慰自己,魚璇璣收起自己的悲傷情緒,淡笑道:“順其自然吧。”不能強求,無力改變,那便順着天意,看老天要如何了。
“只要你在我身邊,便勝過一切。”他垂首細語,溫柔得要將她溺斃。
魚璇璣心裡半苦半甜,在他身上靠了半晌,道:“我們中毒的這段時間內,三國是不是發生了很多重大的事情?”
長風城薛洋的叛亂,桐封王消失,帝月星池陳兵邊界,司空凌南方稱霸,這些她都只是聽到些的傳言,具體怎麼樣她還不清楚。赤冰來了必然將很多事情都稟報了赫連燼,她正好問問情況,看看隕聖樓是否該做些什麼了。
“事情又多又雜,我來處理就好,隕聖樓那邊柳屹他們也知道該怎麼做,你就不要擔心了。”他瞠目,神色嚴肅中夾滿了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