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舒眨了眨眼。
許是因爲的確太過難受的緣故，她的眼裡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霧色，看在南曌眼裡，怎麼瞧都有種可憐巴巴的成分，瞧得他的心也是微微一抽。
夏侯舒回道：“難受……肚子裡有東西，想出又出不來，就像生孩子似的。”
可夏侯舒這回答……着實是有些另類，南曌心疼歸心疼，還是不免被他這回答逗得又好氣又好笑，那雙目光落在夏侯舒的臉上，還有幾分幽怨的味道，薄脣輕啓，可一個字沒說，卻又閉上了。
他本是想說：“先甭說你能不能生孩子，就算能？你生什麼孩子？本王都還沒辦你呢？生的誰的孩子？”
可眼底的小東西本就是‘你給他點兒顏色，他便還你一分顏色’的主，若他真說了這話，自己討了罵去倒是無關緊要，不過此刻的情況……他顯然不適合動怒。
若傷了他的身，可有的自己後悔的。
得與失的衡量，南曌向來考慮得很清楚。
“那應當是你凝聚而出的內勁。”南曌很快改口，一邊兒說着，一邊兒在夏侯舒面前一撩袍子蹲下身去，一手覆在了她的腹部，一手貼在了她的後背。
果然，夏侯舒體內內勁充沛，但因爲太過充沛，她這身子又是第一次承載如此多的內勁，她又未尋得吸收轉化內勁之道，所以纔會如此難受。
“小東西，你聽着，初始凝聚的內勁，對一個習武者來說很重要，一般來說，習武者在這個過程會自己感悟，將其吸收轉化，不過你的情況特殊。”南曌沉聲，“內勁太多，氣息不穩，加之以前本王便探過，你體內本就存在堵塞，內勁無法流通。”
“雖然這段時間因爲練氣的緣故，疏通了你的部分經脈，內勁也可勉強通行，可總體來說，內勁通行道路還是很狹窄，而這會影響其運行速度，所以，你恐怕自己還未悟出內中道理，便自爆而亡了。”
“現在，本王將會交給你引領內勁運轉之道，你隨着本王的帶領，將你體內的內勁一一收了去。過程中你且記住，本王只是引領作用，而你纔是控制本身。”
瞧着夏侯舒收斂痛楚的表情，認真的點了點頭，南曌這才繼續開口。
“其實，內勁運轉之道，同練氣法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一片薄霧籠罩的天地，陡然便寂靜下來，滿世界都只有南曌輕輕的聲音，似有一種奇妙的魔力，讓人站立當中，也不忍打擾。
剛走進來的無憂瞧着眼前這和諧的一幕，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他正打算來瞧瞧自家師傅修煉的進展如何，卻不料感到了不對勁兒，便不由分說地入了霧中，豈料卻看到了這一幕。
得，他竟然忘了，自家師傅可是被人‘覬覦’着的，有他在，自家師傅能出什麼事兒？
只不過……
無憂眯了眯眼，朝着南曌看去。
他的面容平靜，因爲精力過度集中，也是雙眼微閉。
從他的體內，無憂明顯能感受到一股內勁正在急速運轉。
這小子，爲了助自家師傅，竟又不惜傷害自身了？
也罷，瞧着他這麼拼命的緣故，屆時，他也必會再好好推波助瀾一番，不會讓他的心思徒勞白費，再怎麼說，也得將其添油加醋，以感化師傅之心吶！
……
正如之前南曌所說，如今夏侯舒體內的內勁雖可勉強通行，但其通行速度卻並不快，雖然在南曌的帶領下，她已成功掌握到了竅門，不過，帶動體內全部內勁全部運轉一遍，還是需要消耗很長的時間。
原本還是萬里無雲的藍天，眨眼之間，便是一個月落星沉時。
準備迎接又一個嶄新黎明的百花園，似乎比平日更加幽靜、似人間仙境。
置身其中的南曌終於收回了手，慢慢睜開了眼睛。
到了這個時候，夏侯舒已經不再需要他的引領了……更何況，他也再無力再繼續帶領了。
南曌慢慢偏頭，朝着身側不遠處看去，那裡，無憂正安靜佇立，眼眸沉沉地看着他。
瞧着他看來，立刻冷嘲熱諷般地一笑：“老夫還道，你這位天潢貴胄還真的不要命了？都到了這個時辰，竟還不撒手？”
口裡雖然罵着，可心裡卻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無憂也沒料到，南曌竟會如此拼命，憑他那殘敗之身竟堅持了這麼久。若他再不收手……自己就要出手制止了。
南曌豈能不知無憂此刻表達的乃是對自己真心實意的關切之意？
正想勾脣一笑，可奈何這身體實在是疲憊不堪，笑意到了嘴角，竟變成了看上去頗爲苦澀的抿嘴。
南曌只好慢慢道：“本王不會不要命的，憂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本王不會死的，難道不是嗎？”
是的，他不會死。因爲他不會允許自己死。
若他死了，親者痛，仇者快。
沒瞧着仇者痛，他又怎會死？
無憂沉默，好半晌才又怒又心疼地瞪了南曌一眼，口中低低嘆息一聲：“你啊……也不好好想想，若不留點兒力氣給自己，又如何求得你想要之人？”
自家師傅是那麼容易被‘哄騙’到手的嗎？若你自己不夠強大，他日瞥見他人將自家師傅奪了去，連出手機會都沒有，可莫要後悔。
可無憂的話裡用心，並不能讓南曌動搖半分。
便是疲憊至極，他也應當是自信的，不可撼動的。
他淡淡瞥了夏侯舒一眼，深邃的眼眸之中，銀光閃爍，溢彩流光，片刻之後，緩緩道：“若本王要求，那便一定是本王的。也只能是本王的。”說到此處，又看向無憂，眼裡有些許笑意，“更何況，有無憂相助，又焉能有失敗之理？”
無憂眼睛一瞪，瞧這小子得意的樣子！真欠揍！
而南曌已經慢慢換了姿勢。
將自己挪動了些位置，再擡手，扇了扇身下塵埃，最後優美地徐徐躺下……
很快，便沉沉睡去。
看着這一幕，無憂再說不出對南曌的半句狠話了。
誰不知道聖王南曌，連一絲灰塵沾染衣衫都忍受不了，更莫提直接‘以地爲牀’，躺下就寢了。
看來，他確是累壞了……
自己作爲師傅的徒兒，也應當給他一份更重的禮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