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雞鳴尚未響起......和衣而臥的人卻準時轉醒,毫不眷念冬日隔絕寒意的被窩。
自制力好的驚人的君離穿行在駐軍營地,這裡居住着守護江城的一百多個直屬於縣衙管轄範圍的官兵,在這裡黃知有權管理一切大小事務,這也是大燕朝自古以來賦予每一處縣城的兵力,用以防禦突襲的各種攻擊和差遣巡城任務,也可輔助辦理案件抓捕重大刑犯。
只是......自從前些年皇帝爲了加強邊關防禦,撤回了各個縣城州一大部分精銳的兵力,調派到邊關駐守去了,以至於不少地方一度出現官兵能力低弱、管理不嚴、等等亂象。
這些背景是君離特意打聽過的,他或許從沒有訓兵的經驗,但是在邊關呆的那一段時間裡...他已經完全掌握了將軍們對於士兵的嚴格苦訓,即便是沒有戰事的時候。
加以自己的認爲,他還特意觀察了江城官兵日常訓練巡城的工作狀況,直至今日纔想出了一套自己的辦法進行初次的練兵。
只見他勁衣着身,和統領一起出現在官兵寢房院落,即將步入不惑之年的李姓統領,也是臨時接到黃知遣派君離的調令,只是遲遲未見人過來報道,不曾想這深更天裡,新的統兵居然說什麼要搞突襲。
他也只是勉強兵服着身,外面裹緊了大棉襖子,牙齒都打着冷顫。
君離淡淡的看了李統領一眼,說道:“李統領年事稍高,若是受不了以後的深更突訓不用到場也不用緊的。”
然後君離目光不偏不移看着軍營大門,想着之後的對策。
李統領順口就推說:“那怎麼行…自然是要和大家一起開訓……訓!以後?!…這個統兵的意思是,以後還要這樣深更突襲特訓啊?!”
君離並沒有用語言回答他,而是用眼裡的堅定和不容置疑回答了他。
李統兵這下是提起精神,好生看着這個年紀輕輕的後生,究竟是要訓出個什麼花樣來。
君離推開門,這動作聲音在靜寂的夜晚顯得特別的突出與刺耳,房間裡睡得七仰八躺的官兵們似乎並沒意識到鬼畜的特訓即將開始,都是年輕的人,瞌睡大,也只不過撓了撓肚皮,翻了翻身,繼續鼾聲震天。
君離心裡特別不解…就這幅樣子,若是碰上了戰事,大家都睡成死豬就等着橫屍牀頭吧,想起在邊關陣營就有一課教他們,不睡覺也不能睡得太死,這羣人還有得訓得。
寒冷如冰的空氣中,君離不喜歡大喊大叫讓人起牀,直接挨個扯開被子後,站着等待,接着便陸陸續續的有人被凍醒,交頭接耳互相叫喊抱怨着,無疑也都發現了房間中的君離。
等到醒的七七八八時,君離對着一臉茫然、懵懾的衆人說:“大家應該都已經知道我是你們新的統兵,我統領特訓你們期間,一切服從我的指示否則撤回軍籍遣返還鄉,現在從一數到十,全都穿整齊兵服到外面列隊報道!
然而即便是君離指令下達,大多官兵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聽從君離的,少數人開始穿起衣裳來。
君離站在外面的寒風之中, 身姿依舊挺拔,但是卻因爲官兵拖沓的動作,漸漸眼裡的陰霾越發沉重。
直到心中數到十,依然看不見一個人走出來,他這下也不急了,耐着性子等着這羣人懶懶散散的還滿嘴抱怨走出房間。
寒氣濃重的戶外,所有人都磨拳擦掌着,踱步彈跳熱身保暖。
君離見着他們,嘴裡只說道:“沒有一個按時過來,好……今天先教教你們如何叫準時,先軍姿站到辰時再說,不許任意動作,如有違反或者不服之人……通通先給我站出來,我親自針對着調教。”
說完也並沒有動氣,他就是想要看看這夥人究竟有無膽色。
然而又一次的失望了,這樣說完,許多官兵們的確有不滿的神色,但是也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駁他的話。
其實說來君離在這個營地裡其實還是有些聲望的,大家對他也不是全然陌生,畢竟幾個月前他才帶領着他們前往虎昌崖剿匪,剿匪前的幾日集訓雖然短暫但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也是深刻的。
俗話是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君離上一次磨練他們,下了一番狠勁,短短几日的時間不僅指導了他們基本的拳腳陣法,而且周密訓練了他們應敵的能力,和突襲作戰時的經驗之談。
雖然那幾日也算被訓得徹底,對於他們來說所幸也只是幾日的時間,大家就算有怨氣忍一忍,也因爲跟着君離一起獲得了剿匪的勝利而對他心服口服。
只是這一次......卻是據說要長期任命統領,將以前懶散懈怠軍營現狀徹底的改整下去......意味着他們將要長期的高壓高強度訓練了?
君離在官兵面前一路走過去,揪出了幾個站姿都十分散漫的人,說道:“你們以前是如何通過兵部的徵納?!若是手腳沒有長好...今日我便替你們來正正骨。”
教訓完後,又才一個個審視過去,纔將這幾個出挑的人拎走和所有人面對面站着,並讓人去接了幾碗水過來。
這奇怪的命令讓這幾個人不明所以,照着做之後,才知道君離將三碗水分別放置在幾人的頭頂和手上,手還要伸直平舉,最後下了一道命令:“既然你們連基本的軍姿都站立不好,那麼......便試一試手裡、頭頂放着水站立吧!碗裡的水結冰之前你們就可以放下,若是在此之前由於你們的亂動水被撒了出來...那麼就繼續加水,一直重複下去,我的話聽懂了嗎?!”
這幾個人聞言,臉色泛白......現在才進了嚴冬,夜裡尚不到水結成冰的溫度,要一碗水結成薄冰,少說也至少要半宿啊?!而且還要手裡、頭頂平舉着碗不許亂動......根本不可能!一炷香不到手臂也會發麻的!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君離並不覺得這有多麼不可能,他還小一些的時候,由於冬日裡貪眠,一次在與居正約定的練習時間裡遲到,只換來他冷冷的一句:“君離少爺若是從來不懂得守時爲何物的話,老夫教不下你......還請君離少爺自己參透。”
說完給了他三碗水,拿着戒尺讓他站在還飄着微雪的竹林之中,雙手伸直平舉起三碗水。
說道:“君離少爺...這是你今日遲到應得的懲罰,軍營之中從無小錯消懲,也沒有貴賤之分,皇子、天子犯錯一律同罪同罰!君離少爺你是願不願意接受我給你的懲罰?”
雪天,沁心的涼水在碗裡盪漾,從君離顫抖的手臂上撒下,流入衣袖之中,這纔不過是談話之間......居正在漫天的紛飛雪花之中,表情永久的肅穆,沒有聽見君離的回答,自己側身舉步要走。
說道:“君離少爺...老夫教不了你......貴妃娘娘的恩仇我也無能爲力,少爺要是嫌居某的處罰太過於嚴重,現在便進屋子裡暖和去吧!總之......娘娘長埋的地方一定......冷如冰窖啊.......”
說完倒是表現得真不在乎君離是否不願意接受懲罰,徑直往屋子走去,然後君離聽了一番敲打的言論,卻挺直了這要垂下的手臂,咬緊牙關硬抗着堅持了下來。
居正留下一句話,“君離少爺在碗裡的水結成冰後再休息吧......話說誠心可以感化天神,那麼他們一定不捨得君離少爺受苦的。”
說完也不再講什麼,連留下來監視也不想,回了屋子裡,對於那日的記憶君離感覺到了遙遠,而且這一次小小的懲戒在居正給他留下的童年煎熬中,不值一提。
所以......他真心不認爲這些人不能夠完成,即便中途有人假意暈過去了,他也只是揮手叫人脫離。
日頭轉至晨昏......站了半宿的官兵們,被凍得手腳幾乎失去了知覺,同樣也陪着他們站了這麼久的君離卻看上去確並沒有哪裡有不對的地方,他看着天色算了時間,這才說道:“休息,一炷香的時間用早膳洗漱,完了之後到原地集合,記住我今天才剛剛教你們的準時。”
他話一說完,所有官兵如釋重負,都被折騰得快去了半條命,其實若君離讓大家站立後自己回房間休息避寒或許所有人心裡埋怨的埋怨,偷懶的偷懶...但他選擇了和大家一起受罰,以至於所有都乖乖接受。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大家雷厲風行的用完了早膳,畢竟初次出手的懲罰,就已經讓衆人望而生畏了。
當然也還是難免有一兩個漏網之魚,囉嗦拖拉到了最後,對於他們沒什麼好說的......他在軍營裡和在居正手裡學會的手段他將會一一的運用在他們身上。
接下來這一日當中,衆官兵體驗到了以前絕無僅有的艱苦,君離先是從體能上下手,從繞城跑步到打基礎的武學動作,再到營地裡的各種極限的訓練,他一一沒有落下。
夜色即將染滿天空之時,他終於說出了大家渴望了一整天的命令:“今天的特訓到此結束,明日繼續!”
看着累癱在地上的官兵們,他心裡卻是想的時間還很長......這一次他可以慢慢將這支隊伍訓練得配得上“護城官兵”這幾個字...也會給江城一個強有力的後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