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這個圈子，大家都有，但做到周易這種地步的——或者說“趕盡殺絕”到周易這種地步的，還是少有的。
程益中、張平兩人上一次犯罪也只是小懲大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開除後避避風頭，過了再返聘擔任集團旗下子公司的其他業務管理者。
可這一次，從帝都法院在圈子內的表態來看，這一條路貌似是行不通了。
北上廣北上廣，世紀初的順口溜排序已經說明了一切。
“按照正常流程來說，涉及到異地的案子還是得注意影響的。但很不幸，他們過去的影響很不好，這一次因爲你被徹底抓住小辮子了。”
錢江彙報着自己從周建輝那吃到的定心丸。
雖然他不是特別懂政治，但這次他是真覺得上面好像是故意放任周易這麼鬧的。
“我怎麼想怎麼有點不對勁，今年這動靜可比去年在香港那一次離譜多——”
嗯？
同樣沒想到上面動手這麼快的周易語氣一頓，彷彿想到了什麼。
臥槽！
我成了壓力怪？
只一剎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愕。
去年的周易輿論事件，最大受害者莫過於公知羣體以及背後的美國佬。被新華社着重培養的袁利因爲周易而意外暴露了身份，被帶走調查後更是暴露了勾結的證據，甚至於國籍都已經改了。
伴隨着袁利的被捕，一條利益鏈被拔起。
那麼，今年呢？
“加入wto後，外面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因此想要清洗一次就必須講究一個師出有名。但以前國內能夠與他們在輿論上抗衡的對象基本上等於沒有，誠龍也不行。”
細細琢磨的錢江磨了磨後槽牙，目光牢牢鎖定在了面前這個男人的臉上：“直到，你的出現。”
作爲一個明星，周易不僅完美做好了自己的本職工作，還因爲職業性質與性格的緣故，天生與這羣人自帶矛盾。
而衆所周知，這羣媒體人能這麼跳，背後確實是有人。
上面畢竟也不是鐵板一塊，更別提現在是2004年，老美昔日給的餘威猶在，想要有所動作那就必須給出一個無法被任何人拒絕的理由。
周易，給了他背後派系的人創造了這個理由。
無人能與之匹敵的人氣導致周易在國內完全不懼任何傳媒系的威脅，甚至還可以反過來壓力這羣平日裡沒在媒體領域中吃過多少虧的人，促成他們的失誤——
這是國內第一個能擁有對抗部分傳統媒體能力的世界巨星。
現在對周易跳的歡，記下名字拉清單。
確實是自帶狗糧幹活的雜種那還好說一點，但要真查出有聯繫的話……
“那我這算不算工傷？”
摩挲了半晌下巴，周易提出了一個令錢江腦回路差點跟不上的問題——
“我覺——啊？”
不是哥們，這不應該是好事？
你怎麼還琢磨上工傷不工傷了？
“你不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周易的嘴角止不住在上揚。
……………………
11月10日，百度公司，會議室內。
緊急會議結束後，獨留下李彥鴻與自己的搭檔兩人留在了這間空蕩蕩的房間裡——一人擡眸遠眺着窗外的帝都街景出神，一人低頭凝視着不鏽鋼水杯漆面靜默。
“必須要關閉嗎？”
“我現在百分百確定周易就是衝着我們來的，他媽的。”
李彥鴻單手攥拳狠狠錘在了桌面上，水杯跟着震動了一下。
能讓一直對外保持溫文儒雅形象的他如此破防，那自然是因爲最近這一連串堪稱流年不利的事情。口碑受損不說，現在連百度MP3業務也要被周易借勢給砍掉了。
是的，他的官司要輸了。
這一場與華納僵持了半年多的官司，李彥鴻本以爲自己能夠一直拖下去，但現在不行了。
他站錯隊了——既然偏袒了南方系，那就得承擔失敗後的代價。
願賭服輸。
好在這次問題不大，他也依舊身家清白，只是單純的因爲與周易的利益之爭而去偏幫南方系，並不是因爲其他原因，外加公司也確實成了國內互聯網企業的門面之一。
律師團昨天已經明確對他提出了與華納和解的概念，這放在一個月前是絕對不可能從那羣律師嘴裡說出來的。
就是這個和解的代價有點大——逼養的華納獅子大開口，直接要了個一億人民幣，理由就是華納系這些年以來的專輯歌曲爲百度用戶量崛起做出了突出貢獻。
問就是突出貢獻。
周易作爲華納系領頭羊，人氣地位擺在這裡，就問你承不承認貢獻吧，沒跟你要一億美金已經算是仁慈了。
“從另外一個角度想，算是剔除了上市後的一個隱患。如果明年我們上市了還保留了百度MP3這個雷，那勢必會被很多人攻擊利用。”搭檔也只能喪事喜辦的安慰他。
“……律師給出的意見應該是7000萬左右，再少華納估計不會善罷甘休，就當給周易的賠償金了。”碰了一鼻子灰的李彥鴻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說出了律師的建議。
按照周易的英文歌曲來算，放國外罰他一個億美金那都跟玩一樣的。
兩張三千萬俱樂部的專輯，今年新專輯逼近兩千萬俱樂部，這產生的商業價值看蘋果就知道了，音樂商店加持下，股價都他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迴歸蘋果重新掌舵的喬布斯恨不得把周易在比弗利山莊的那套豪宅給搬過來當自己鄰居——理由就是加州每年都會起火，雖然不會燒到周易那去，但對於善良的中國人來說看着心裡總歸不是個事。
歐美業界雖然嘴上還在哀鴻遍野，但實際上也都把這個男人當做下一個世界流行之王來看待了。
連續三年乾死所有人，實打實的王者之姿。
因此，華納沒跟百度要美金那是真屬於是面子上看得過去的和解了。
“不行，音樂這方面潛力很大，還是不能放。現在市面上最火的音樂軟件千千靜聽，跟他們談一下收購問題。盜版做不了，那就做正版。”
千千靜聽雖然只是一個播放器，但用戶量是實打實的多，畢竟也擦着盜版的邊。
“互聯網正版音樂確實大有可爲，現在我們只需要培養市場，等市場成熟了，我們就能夠靠先發優勢和蘋果一樣讓股價飆升。”
李彥鴻越想越覺得大有可爲：“對了，這條記得寫進上市計劃裡。”
反正盜版的引流他已經吃到了，那現在藉着和解的名義做國內第一個線上音樂商店也不是不可以，還可以挽回一下自己以及公司剛剛受損的聲譽。
有蘋果珠玉在前，中國這個13億人的市場那不得饞死美股那羣人？
作爲精英創始人的敏銳嗅覺讓李彥鴻又一次發掘了國內的市場風向，跟他開始做搜索引擎一樣。
“和解吧。”
“可以，但要八千萬。”
夜，華納燈火通明的錄音棚外休息區。
吃着孫燕茲送來的夜宵，接到錢江電話的周易又給加了一千萬。
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嘛，不寒磣。
“什麼八千萬？”嘴裡還露出半截腐竹的孫燕茲滋溜一聲嗦了進去，脣邊殘留着少許油漬，好奇道。
冷不丁聽到這麼大一個數字，但凡是個人都不會古井無波。
“百度的和解賠款，忙着上市，正是畫餅的時候，可不能被我毀了。”
打了個飽嗝的周易啜了口溫水，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
當然，他本人那肯定是美美隱身的白蓮花了。
賠償金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一個公平！
錢不錢的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正義！
十分了解他德行的孫燕茲頓時以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雖然沒有說話，但質疑聲震耳欲聾。
“看什麼看，我與罪惡不共戴天懂不懂。”
周易毫無心理不適，甚至還能昂首反問：“再說了，我幫你打掉了百度MP3這個盜版源，你不應該感謝我嗎。在替代者出現之前，你的新專輯毫無疑問是能吃到最大紅利的。”
孫燕茲新專輯14號發行，習慣了用百度MP3的人一時間找不到替代品的話，那毫無疑問會分出一些人流向正版磁帶或者cd。
搞不好這張專輯能成爲她出道以來第一個月銷量最高的專輯。
雙手捧着小碗，盤腿坐在沙發椅上的孫燕茲欲言又止，想反駁但發現自己貌似真的反駁不出口——說的好他媽有道理。
短白襪勾勒的腳趾在她絞盡腦汁想的時候靈活扭動着，充分體現了她那被堵嘴時的抓耳撓腮。
“算你厲害。”
最後，她也只能哼哼唧唧撂下這一句。
不得不說，對於整個華語樂壇而言，周易的這個行爲那都是“責任心”的體現。
多少歌手多少唱片公司喊了好幾年打擊盜版、打擊互聯網盜版，結果最後做出了實際行動的還是周易——無論真實目的在外人看來是什麼，最起碼這確實是其身爲第一人的擔當。
說一句所有從業者當下都得承這個情都不過分。
畢竟現在的百度已經是在內地佔據絕對性市場的搜索霸主了，除了他以外也沒歌手敢站出來對其齜牙。
“不過，沒了百度MP3的話，還能有什麼替代品？”
“那多了去了。”
周易搖搖頭。
實際上，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百度做互聯網正版音樂的時間其實很早——2006年就開始了。
2005年百度成功美股上市，結果因爲百度MP3的盜版問題被幾大巨頭唱片聯手告上了法庭。由於官司是在帝都打的，那結果可想而知，幾大唱片不出意料的輸了。
只不過輸了官司的幾大唱片開始攪動國際輿論指責百度搞盜版，把李彥鴻弄到焦頭爛額。股價壓力之下，不得已之下只能轉行正版，在坐擁轉正百度MP3的情況下又收購了市面上的龍頭音樂播放器千千靜聽——
事實證明，李彥鴻的眼光與執行力是真的很強。可惜就是總能因爲各種各樣的因素導致他無法堅持，正版音樂這一塊也是一樣。
如果他能好好堅持做下去，那毫無疑問有着先發優勢的百度音樂能在這個年代摁死所有競爭對手。
因爲國內互聯網企業自2004年全部走上快車道以後的第一個十年，百度爲王。
說歸說，鬧歸鬧，百度自上市以後，往後十年都是他的強勢期——BATBAT，百度曾經是力壓阿里與騰訊的。
流量太恐怖了。
可惜在看不見回報的情況下，他捨不得一直砸錢進去。
2006年的國內互聯網音樂市場已經千瘡百孔，百度想要堅持搞正版那就得持續不斷的投錢進去，這是一個無人能預知的無底洞。偏偏這個時候，又一個做盜版的音樂網站複製昔日的百度MP3盜版路線，成功起家了。
它的名字叫酷狗音樂。
以酷狗音樂爲首的新軟件們憑藉着盜版手段強勢崛起，再次動搖了百度對互聯網正版音樂的信心，投入不斷降低，直到被後來者彎道超車。
也不知道現在被他這麼幹了以後，李彥鴻會不會順坡下驢學蘋果轉型做正版音樂。
如果做了的話，那這業務到時候怕不是要賠的更慘——要做正版音樂那必定要有周易的歌授權。
音樂軟件不能沒有周易的歌，就像是西方不能沒有耶路撒冷。
“一來一回，還能再敲一筆授權費。”
“你越來越像一個黑心資本家了。”孫燕茲嘖嘖稱奇。
“什麼話，我要是黑心資本家，你現在還能坐在這裡悠哉吃夜宵？三年最少發七張專輯給我當牛做馬去。”周易斜了她一眼，目光中滿是鄙夷。
孫燕茲毫不猶豫地伸腳推了一下他的膝蓋：“去你的！那我就離職！”
“違約金五個億。”
“你怎麼不去搶。”
“不對，這就是搶！”
2004年11月13日，當百度與華納正式對外發布和解公告，宣告以8500萬人民幣達成庭外和解以後，看到這個金額的所有人腦海中第一時間就只有這個想法——
華納這是在搶錢。
八千五百萬，華納本就不堪重富的生活愈發雪上加霜了。
只不過，當百度官網緊跟着宣佈將停止百度MP3盜版業務後，整個華語樂壇頓時驚了——
臥槽！
“周易屌爆了。”
正在籌備香港無與倫比演唱會的周杰綸在記者面前得知了這件突發事件後，脫口而出。
索尼、百代、環球等唱片公司先是狂喜，隨後便想到了一件事——
不對啊，華納的賠償拿到了，我們的呢？
雖然我們沒起訴你，但你百度可沒有放過我們旗下的歌手，這不也得給點賠償金？
“讓他們都給我滾蛋！”
被這羣人氣笑了的李彥鴻在自己辦公室直接把律師函給扔了：“什麼檔次，也配跟周易一樣拿賠償金？”
頂天了就給你們談點以後的授權費。
現在，治不了周易我還打不過你們這羣逼？